刘秀脱口道:“不可莽撞。”接着顿了顿,续道:“丽华这般随我同去,阴伯父定会心焦,倘若他再因此急出好歹,便陷丽华于不孝了。”耿弇微微颔首,说道:“大哥仁义,这话倒也在理儿。”
马武正饮闷酒,丽华瞒过老父,独自下得楼来,朝诸人屈身施礼,温婉说道:“适才稍有不便,没法子留下叙话,家父怠慢之处,小女子替他赔个不是。”耿、马二人还礼过罢,马武又道:“姑娘放心,弟兄们算冲在大哥面上,也断不会跟那厮计较。”耿弇笑嗔马武道:“你这厮还没吃饱不成,赶快跟我上街溜溜。”马武回过味儿来,随即打个哈哈,道:“对,对,该给大哥、嫂嫂倒个窝儿,瞧我这脑子。哈哈,你俩坐着,我跟姓耿的出去逛逛。”
马武原是草莽汉子,随口打趣并不当回事情,丽华不由双颊含晕,刘秀微笑道:“兄弟且慢。”马武本欲离去,闻得此语便即驻足,问道:“怎么?”刘秀道:“此店酒肉馒头端的甚好,我叫店家将这六个馒头包好,另外添些酒肉给你跟我三弟带上。”马武笑着摆了摆手,道:“你们赶紧聊着,不必记挂弟兄。”刘秀温言道:“自家兄弟,拿着便是。”话音刚落,阴丽华微微一笑,道:“你既是文叔兄弟,我也该有所照应。你若推辞,倒叫我过意不去了。”马武哈哈一笑,道:“嫂嫂端的亲厚,那我不客气了。”
阴丽华听他这番言语,莞尔言道:“你这般说,我心中自是欢喜的,只不过我跟文叔尚未婚配,让旁人听了去,难免生出误会。”马武唱个肥喏,接着续道:“我也没多想,到你们结亲的时候,我再这般称呼便是。”
刘秀吩咐店家包好桌上六个馒头,用荷叶包来五斤牛肉,端上一坛好酒。店伴应命将酒肉馒头料理妥当,便即放置桌上,刘秀拎将起来,朝耿、马二人递去。耿弇颔首接过佳酿,笑道:“大哥不必着忙,待得酉时将至,我俩再回店中寻你。”马武提着牛肉和馒头,接着抱拳谢过,便同耿弇去了。
阴丽华久别檀郎,目下终得独处,心中既含欢喜又怀隐忧,眼望刘秀正叫店家撤下残羹,换上几样精致茶点,独自静默须臾,悠悠说道;“文叔??????你受苦了??????”刘秀淡然一笑,道:“我没什么。”说着,握住丽华的手,续道:“当年我向伯父提亲,他老人家不允,你便与我盟誓相守,竟而撑至现下未嫁,这才着实不易。”
阴丽华道:“我适才得知家父此番到襄阳,还要为我相个士族才俊,这下他老人家可有得絮叨了??????”话到后来,竟自黯然轻叹,续道:“有时我真想不顾拦阻,伴于君侧泛舟江湖,那该多好??????”言下隐生私奔之念,却也未敢多想。
刘秀道:“带你携手天涯,正是我心中所愿。”丽华心中怦然,刘秀续道:“只可惜我俩如此离去,家人定会忧心,而且我断不可委屈了你,理应光明正大地娶你。”阴丽华道:“我明白,只待你稍赚功名,丽华再央求家父答允咱俩的婚事。”
刘秀低吟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其音动情,发自肺腑。他所言源于《诗经?木瓜》,所谓“琼琚”既指美玉。阴丽华熟读四书五经,自晓其中意味,当下从怀中取出精心叠制的锦帕,递入刘秀手中,呢喃细语道:“今日之后,不知何时方得重聚。帕中裹着我的一缕青丝,文叔且将它携在身上,暂寄别后相思吧??????”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不可肆意损之,但阴丽华跟刘秀久别重逢,情肠百转实难言传,是以丽华刚入客房便即割断那缕青丝,意欲使其暂代己身,伴于君侧。有道是: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刘秀将那帕子缓缓展开,眼见那缕青丝三寸来长,随即复又裹上,收归入怀,道:“丽华的青丝,我定会贴身携带,好生保管着它??????”正说话间,数样点心已然端上,均是丽华平素爱吃的,而她稍作果腹,便邀刘秀出店同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