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代善起身巡夜的主要原因,是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按常理而言,建奴军气势汹汹,六万正军长途跋涉之后,五个时辰灭了察哈尔右翼中旗的万人队,这种战力,应当让敌人闻风丧胆才对,但是他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要不然此时的代善应该在右翼前旗和他的儿子共同进攻前旗,而不是在集宁的大营里。
代善带着一队人,不断的在大营之内穿梭着,在镶红旗营地一切还算正常,但是到了镶黄旗之后,偶尔可以听到几声闷哼和惨叫声,慢慢的,代善察觉出了些许的不对劲来。
再一声闷哼传来之后,代善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营帐,缓缓的走上前去,撩开了营帐,一个死去的蒙兀女子,一个死去的正黄旗军卒,耳朵被割去,钩镰枪刺穿了心肺,鲜血流了一地。
“敌袭!”代善面目狰狞、目眦欲裂的的疯狂的大喊着!
沿路走来的闷哼和惨叫,并不是正黄旗和镶黄旗享乐的声音,而是大明军已经入了集宁大营,不断的收割着醉熏的建奴军卒的生命!
任何时候,任何军队都需要一段反应时间,这个反应时间,反应了这支军队是否足够的精锐,而在临阵之时,战阵的调整速度,与反应时间息息相关。
显然镶红旗从黑旗时一路走来,因其强大的实力,保证了他超然的地位。很快镶红旗的营帐之内,无数军卒穿戴着厚重的甲胄,从营帐之内冲了出来,他们不断的将手中的手铳、长铳上膛,翻身跨上马匹,奔着代善而来。
火把在集宁大营上不断的点亮,逐渐汇集成为了一条条的长龙,蜿蜒至了营地的各个角落。
“大贝勒!大贝勒!”一个个牛录带着自己的军卒来到了代善的身边,而代善同样甲胄在身,跨在战马之上。
“诸将听令,敌军袭营,已至镶黄旗、正黄旗营地!三人一队,将这群虫豸找出来,格杀勿论!”代善的声音闷声闷气,因为兜鍪上带着面具,但是语气却是格外的阴森!
耿如杞太大胆了!大明的军卒太大胆了!
此时的郭尚礼早就摸到了阿济格的营地外,但是毕竟是贝勒旗主的营帐,他手下这十多名锦衣卫,显然很难闯进去。
与敌人酣战,最后终究是拼掉了数人之后,郭尚礼开始撤退,正黄旗也不都是喝的酣醉,也有正常的巡夜,想要闯旗主营帐,郭尚礼无疑是想进一步扩大战果,一击不中即退。
在火把亮起的一瞬间,大量的营帐也被大同左卫的军卒点燃,火光冲天而气,滚滚烟尘遮蔽着本就阴暗的天空,大同卫军正在护卫着一大堆的老弱病残的汉人和蒙兀人撤退。
“得留下人殿后!”郭尚礼在撤退之时,大声的喊着。
“末将愿留!”两个大同左卫的千户站了出来,大声的说道。
大明锦衣卫是上十二卫之首,而大同左卫仅仅是九边军镇之一,而郭尚礼也是被耿如杞亲自耳提面授,大同左卫的千户们,虽然有所不服这个百户,但是在战阵中,不听号令者斩。
两名千户率领着近千名军卒本已经脱离了集宁大营的范围,但是依旧义无反顾的转身,挡住了追击而来的建奴镶红旗军卒,喊杀声震天之时,郭尚礼带着军卒和大量的百姓消失在夜色当中。
“程楚秋和张军山殉国吗?”耿如杞就在城头上,哪里都没去,而是迎接着归来的军卒。
他问的自然是两个没有回来的千户,这两个千户自秦士文在山西任巡抚时,耿如杞就认识了二人,但是看到归营的队伍中没有二人,有些着急的问道。
“他们为了殿后,本来都已经离开了,又折回去了。”郭尚礼略微有些叹息的说道。
耿如杞点了点头,有些平淡的说道:“哦,还是死了。”
“那些关押起来的汉民和蒙兀人都被放了出来,出了营之后,被领着去了凉城,建奴忙着灭火,再加上两位千户的阻拦,这些人应该能够顺利抵达凉城。”郭尚礼汇报着战果。
这次奇袭的主要目的,就是将这些关押的汉民和蒙兀人放出来,无论这些老弱病残在哪里,只要不在建奴的营内,就是这次奇袭的目的,至于杀掉的八旗军卒,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攻城之时,这些了老弱病残就是攻城的第一波攻势的掩体,而城中的军卒往往会选择一起射杀。
混在敌人的阵容,自然是敌军,战场没有仁慈。
但是这种射杀手无寸铁的老弱,很容易给守城的军卒带来极大的士气上的打击,而士气却是守城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比如在两宋交际之中,守城两百余日的太原守将王禀,在被围困之时,仅仅三千捷胜军正军的王禀,就多次出城,甚至诛杀了两个叛逃的节度使。
守城并非一味的关闭城门,闭门不出,任由敌军施为,而是以进攻缓解守城的压力。
耿如杞的面色如常,但是眼神中却带着几分的怅然和失落,那两名千户连战功都无法统计,最终会化作历史长河上的一个小小的浪花,甚至不会被人记住。
而老弱病残前往凉城的目的,自然是让代善的下一步行动更加可控。
失去了第一波攻城的掩体,硬接触城墙的后果,是极为惨重的。代善需要找到一部分的老弱病残,那么凉城、察哈尔右翼前旗和后旗就是最佳的选择。
战场的局面逐渐走向了耿如杞的掌控之中。
“下一步做什么?”郭尚礼将手上厚重的毛巾一层层的揭下,将钩镰枪从手上拆下。
打仗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而兵器又是打仗中最重要的物品。
杀人会流血,还会流汗,若是手太滑,很容易就被打脱手,所以打仗之前,大明军卒将钩镰枪绑在了手上。
“逼迫代善决战!”耿如杞的面色依旧有些冷峻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