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如杞的每一条将领,都是非常可靠,除了那条禁止杀俘的命令以外,其余的都被执行的非常彻底,而这一次,耿如杞却没有信心,可以扛过大战之后的大疫。
天气正在变热,进入夏天,是耿如杞唯一知道的好消息。
次日的清晨,太阳照常升起,而灰腾梁到处都是大明军的影子,他们将建奴的耳朵摘下,随后将尸体堆到了一起,封土,堆尸体,这样叠放了将近十丈高后,就会再次封土。
这就是京观,用以威慑敌人的同时,也在惊醒着后人,是谓:克敌必示子孙,以无忘武功,
所以京观又名武军封。
堆京观是一件技术活,不是老兵,是根本无法将京观堆好,否则稍一下雨,腐蚀的尸首在地下开始发胀发泡,最后整个京观就会松散,随后轰然倒下,尸体拱出土来。
老兵们对着新兵蛋子传授着堆京观的种种技巧,当然少不了一些糊弄新兵的话,拿死人的财物会烂掉手掌之类的话,然后自己发死人财的时候,却丝毫没有顾忌。
建奴灰腾梁之战输掉了,自然没有收拾尸首的权力,也只能被如此的羞辱。
京观的修建,很容易让敌人彻底的憎恶上自己,最终导致战争的连绵不断,当初隋炀帝三征高句丽,高句丽第三次得胜之后,兴奋异常的修建了数十座京观来嘲讽中原王朝的无力。
唐太宗那场知名的“我将对手打了个对穿,却没有一战灭国,是我输了”的征伐高句丽之战后,高句丽主动示好,将京观全部打开,把隋军的尸骸装好入殓,送回了大唐,以示恭顺。
但是效果并不是很好,唐高宗彻底把高句丽给灭了国。
修建京观,对于蒙兀人来说,那也是拿手好戏,建奴主动侵扰,输掉了之后,任何的后果对方都必须承受。
战争就是如此,从来都是赢家通吃。
“建奴撤了,要不要追?”包统急匆匆的冲进了中军大帐,早上土默特部的探马回报,建奴昨夜连夜撤了,此时追击,正是好时机。
耿如杞甩了甩手,皱着眉头看着包统,追还是不追?
“各部警戒,处理战场吧。”耿如杞最终还是摇头,衔尾追杀,扩大战果,他并不是不想,但是现状是他们不能。
“是。”包统还想争辩两句,最终还是服从了将领,不去追击。
建奴撤了,耿如杞不让追,当然引起了部分的争议,但是很快,一条消息就证实了他们选择主帅,并不是个胆小怯懦的人。
哲蔑率领三千人,埋伏了正蓝旗,被莽古尔泰领两千人迎战,杀的哲蔑人仰马翻,哲蔑本人身负重伤回到了前旗的营地之内。
正蓝旗,这是此次来犯之敌中,最弱的一支八旗队。
至此,归化城的军卒们终于清楚,他们能够胜利的原因,并非他们多么的厉害,而是大明军队足够的厉害,中军的大同左右两卫军虽然很少表现,却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耿如杞不追的原因很简单,大明军队极其依靠火炮火器,贸然追击,就是哲蔑这般下场。
吴孟明收到了耿如杞的奏疏之后,立刻让宣府四卫军的总兵聚集到一起,商量谁去支援,会开了个半截,就收到了耿如杞的第二道命令,敌人已经撤退,无须增援,小心戒备的命令。
人都撤了,还小心戒备什么?
吴孟明不知道,他只是将耿如杞厚重的军报、奏疏,送到了京师。
“好!”
朱由检收到军报,看到伤亡比例之后,拍桌而起,至于耿如杞关于抚恤的谏言,他选择性的忽视掉了。
他是一个典型的国家主义者,而非一个人文主义者,所以他对蒙兀人的重大伤亡,并不是很在乎,他更在乎大明左右两卫军的伤亡。
毕竟是保的是大明金国的都城归化城,这要是伤亡过大,难免朝里的明公们做文章,瞎逼叨叨。
虽然没啥用,但是看多了也烦不是?
耿如杞交了一张漂亮的答卷,让朝中的明公闭嘴,让大明皇帝拍桌叫好,无论多少的龌龊,耿如杞胜了。
胜利者是不受审判的,也不能谴责胜利者。
“立刻遣使喀喇沁部,那个乌梁海氏的人叫什么来着?苏什么来着?”朱由检对着一长串的名字就是记不住。
王承恩乐呵呵的说道:“苏布地塔布囊,汉名孙苏。”
万岁爷高兴,他就高兴,前面打了胜仗,虽然内帑要出钱抚恤,但是这钱他花的很乐意,满朝文武反对,王承恩却从来不表态。
在王承恩的眼中,这天下都是万岁爷的,自然这军队不能只听兵部的调令,最终还是得听皇帝的才是。
“孙苏,对,我记得孙苏是倾向我大明的,而且当年和察哈尔部闹掰了还是因为跟大明互市的关系,前段时间,朕开了边市,这个孙苏还上书来着。”
“遣使去喀喇沁部,就说大明与喀喇沁部友谊天长地久,对于大鲜卑山山口的贡格尔草原,喀喇沁部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的吗?朕支持他的诉求,让他们去,大胆去拿!建奴敢侵扰,就让耿如杞去!”
“让耿如杞也派个人去,安定下喀喇沁部的心思。”朱由检乐呵呵的说道。
既然建奴要退,那贡格尔草原大鲜卑山口的贡格尔草原,就绝对不能给建奴拿去,即便是不属于大明,也不能属于建奴。
当然,喀喇沁部真的和建奴打起来,是否支援,还得看局势打的胶着程度了,万一是互相演戏,最终上演喀喇沁背刺大明的戏码,就不妙了。
耿如杞还会听话吗?
此一战,耿如杞的威名必然曝与南北,如此威风之下,山西本身就是耿老西的地盘,这一下子,耿如杞还是耿老西吗?
王承恩十分的忧虑,但是他不敢说,万岁爷之前就对耿如杞有些芥蒂,此言一出,怕是君臣失和。
做内侍,必须要谨言慎行。
“下旨犒赏边军,给死战将士论功行赏,给死难的将士们立下碑文铭刻,他们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让黄立极将捷报以邸报的形式通传大明。”
“好!好!好!”
朱由检再次连连道好,站起来来回踱步,笑容满面。
“传召孙传庭、袁可立、毕自严入殿叙事,朕要给耿如杞加官进爵。”朱由检当然不会忘记自己的功臣。
喜讯很快就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在大明京师传开,通过水马驿传到了整个大明,但是这个捷报,却没有引起朱由检想的那种举国欢腾的局面,反而如同一颗石子落水了湖中一般,仅仅掀起了阵阵涟漪,就再也了没有了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