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塞外杀了他范文程,简直是太便宜他范文程了。
“按理说,今天就该是建奴过了喜峰口的日子了,最迟不过明天上午,代善还没有赶到喜峰口吗?他去忙什么了?”朱由检眉头紧蹙的问道。
按照之前的判断,代善从察罕浩特南下至喜峰口连五天都不需要,此时应该已经入关了才是,可是大明这边迟迟没有收到军报,甚至连长城上的烽火都未点亮。
朱由检在西暖阁并不是看万家灯火,而是在等着狼烟四起,可是京师的北方的燕山上,一片昏暗。
代善在哪里?
代善被范文程拦在进军喜峰口的路上,在出了沈阳城之后,范文程就快马加鞭,五人十骑的赶至了察罕浩特之后,得知大军已经开拔之后,再次追了出来,在距离喜峰口五十里的罗凤坡拦住了大军。
范文程嘴唇干的都裂开了,衣衫不整的站在大帐之内,指着堪舆图声音嘶哑的说道:“京师来信,大明方面严阵以待,孙承宗亲自守着蓟门,甚至枉顾皇命,将自己的妻儿老小、族兄弟都迁到了蓟门!”
“若是大贝勒此刻入喜峰口,关宁铁骑只需派出万人阻拦在我军后方,即可形成合围。”
“即便是拿下遵化四城,我军也不可能攻破蓟门,直逼京师,逼迫大君签下城下之盟!介时必然进退两难!”
“据宣府探子来报,耿如杞率四卫两万余人做先锋,另有数万精兵随后,已经火速驰援蓟门,准备绕道顺义昌平,堵截我军向右翼突围,而左翼山高路陡,山路奇多,又正值夏日,稍有暴雨,则山路不畅。”
“据辽西探子回禀,关宁军今日整饬仓储,整军备战,一旦大贝勒入关,关宁军必然倾巢而动,直扑广宁,若是广宁丢了,大贝勒自然知道是什么后果。”
代善示意门前两个带刀侍卫拿了两壶水来,待范文程饮尽之后,才指着堪舆图说道:“某幼时随父出征,至今征战已有二十余年,论政事,某的确远不如范相公,但是论军事,范相公,以为在某之上吗?你的这些考虑,难道以为某未曾考虑到吗?”
“这是场硬仗,但是也是场不得不打的硬仗,如果说去年谋划攻打察哈尔部、土默特部的目的是整顿蒙兀势力,彻底壮大,那么目前进攻大明,则是我们后金最后的机会了。”
“大明皇帝励精图治,继位以来,多有建树,民心多聚,几次范相公策反九边军卒都以失败告终,唯有大同左卫哗营,还被同卫军所镇压了。若是继续下去,用不了五年的时间,就是大明军队出塞平叛之日。”
“反观我后金之精锐,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瘾君子遍布八旗,聚赌成性,不思进取,军纪涣散到察哈尔右翼中旗被屠掠的地步。'
“范相公,此时再不入关攻打大明,三五年之后,攻守之势必异,到那时,大明精锐尽出,难道指望再有一场天命之战吗?”
发生大规模的军卒屠掠平民之事,就是军纪涣散的必然结果。
代善从十三甲起兵之事就跟随努尔哈赤打天下,他当然见过军纪涣散的军队的战斗力有多么的不堪一击,也知道要整顿军纪,是多么费时、费力的一件事。
“范相公以为某攻打大明是因为辽东大旱,粮食欠收吗?不!是再不打,就真的没必要再打了,我们这些和硕额真自缚于京师,还多少能留下几个活口。”代善叹气的说道。
打,还有一线入主中原的希望,不打,就连一点点希望都没有了。
他不知道此时不宜出兵?他知道。
但是再不出兵,就没有任何机会了,只能等大明自己分崩离析了。
帐中一片寂静,代善把话挑明了说,此次带兵出征,这些军卒都还是三年前的老兵,人还是那些人,但是他们一个个都变成了瘾君子、赌棍,视财如命,这是建奴最主要的生存筹码,而这个筹码正在急速的衰弱下去。
代善比范文程更知道,后金汗国的国柱就是强大的军事实力,但是此时这种实力衰退的速度,超过了他的想象。
范文程又猛地灌了一口水,急切的说道:“臣打算前往京师与大君商谈议和之事,大汗已经准备接受大君封王之事,大贝勒出府整顿军纪,建州未尝没有卧薪尝胆的机会。”
“大明冗疾无数,不是一明君出世,就可以荡平宇内,只要我建州崩解速度远低于大明,自然可等到大明不战自溃的时候,还请大贝勒三思。”
代善满是笑意的看着范文程,这是他这段时间唯一一次笑的时候,范文程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大明皇帝活剐了他的心都有,甚至还让大明一个千户,直接在沈阳城外砍了他的命令都下过,这显然是气糊涂了。
此时出使大明,十死零生,压根没什么活下来的可能。
但正是如此,才让代善有了几分笑意,范文程这个家伙,总算没辜负两任大汗的信任。
代善放下了一封信,笑着说道:“八弟来信跟某说了,你劝他的那些话,甚至还准备让你从京师为某求个王爵,有这事吧,范相公极力反对,现在更是提都不提。”
“一山不容二虎,后金不能有两个王。”范文程老实的承认了自己的确不打算为代善谋求王爵。
代善哈哈大笑起来,不停的点着范文程,笑着说道:“你信不信,大君会直接封四个王出来,两王?大君巴不得我们后金手足相残。难不成,你以为大君没有这等气量?”
范文程的表情变得惊骇了几分看着代善,有些迷茫,他是个臣子,从来没站在君主的层面去考虑过问题。
代善满脸笑意的说道:“你此番入京,你的那些议和的条件,大君不但会如数答应,还会加倍给你,你要求一处互市,大君恨不得给你十处互市,你信不信?”
“但是大君给你,你敢要吗?”
“某没事的时候,就琢磨大君,他的种种政令,某都逐字逐句的读,但是某读来读去,就是读不懂大君到底想做什么。”
“你知道吗?某是古英巴图鲁大贝勒,某以为自己的志气像大鲜卑山一样高耸,胸怀像北海一样宽广。”
“某为了后金,哪怕是妻子,哪怕是孩子,都比不过国事,但是某发现,大君有过之而无不及。”
“某披坚执锐二十余载,带队冲锋、与敌死战、陷阵杀敌,从未有过畏惧之心,但是某怕了。”
范文程眉头紧蹙的问道:“怕了?”
代善叹息的拿出了一个奏疏,说道:“大君现在做的事,比之当年大明太祖更甚。”
“你知道某为什么怕吗?因为大君打算把天下交给天下黎民,你说某能不怕吗?某这么说,你怕不怕?”
“你说大明冗疾无数,非一世明君,可以荡平宇内,可是你想过没?大君若是不稀罕那皇位呢?”
范文程眼睛瞪得老大,接过了奏疏,打开看了几眼,是代善对大明皇帝一些政令的分析和推断。
他双手颤抖的说道:“这,这……这可是皇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