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是有代价的,这个代价是两条年轻人的生命,他们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张世泽。
“他们说我比他们的命贵,连遗言都没有一句,就一句我的命贵,枣儿,我问你,我的命比他们贵在哪里?”张世泽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国公府的公子,本来该是风光无限的,但是英国公府地位很高,但是生活是很简朴,整个家除了一座宅子,生活都很拮据,再加上国公府与官吏交恶,更加没有什么世子的生活了。
张世泽的父亲张之极,为何要亲近东林,还不是为了能把国公府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张世泽那时候对父亲和爷爷的矛盾十分的不理解,可是近一年的军旅生活,也让他彻底的站在了他爷爷张维贤的立场之上。
大明不该这个样子。
可就在今天,两个袍泽用命换命,因为他命贵,给这个年轻的世子,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李自成没有说话,枣儿是他的小名,张世泽私下里都这么叫他。
张世泽命贵吗?
贵。
一旦张世泽真的死在了行军的途中,那么勇字营提督孙传庭,就会立刻跟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大明英国公张维贤交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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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私人的交恶,必然影响到公事,哪怕是张维贤真的能够公私分明,金吾卫上下也不可能不在乎!
一旦在作战之中,出现了什么配合失当的地方,到那时候,就不是死两个人那么简单,会坏了朝廷的大事。
李自成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他也不知道怎么劝慰这个年轻的世子,甚至他还觉得张世泽有些矫情,装腔作势。
人是为你死的,你还在这里吼什么,你的命就是比别人的贵,你自己不清楚吗?
“替他们活下去。”李自成没有过多的劝解,拍了拍张世泽的肩膀,离开了行营,回到了中账,将此事说给了孙传庭。
孙传庭倒是没说话,只是吩咐李自成不要说出去此事,也让传令兵将张世泽还活着的消息传回了中军大营。
“我部先锋军勇字营四卫已经拿下了大黑山、黑山以及老坟阳坡,此时,我们按作战计划,应该急速推进,来保证对大黑山、黑山以及老坟阳坡的控制。”
“我部应于明日午时赶至大黑山驻防,可是天气变化,道路泥泞,大约在后日清晨,我们才能赶到预定战场,勇字营四卫需要多防守一日。”袁可立面色忧虑的点着堪舆图。
朱由检略微有些愤怒的说道:“勇字营四卫可以赶到,甚至连辅军在今日子时就可以赶到,五军营、神枢营,为何要这么久?”
勇字营四卫,一万余正军,两万余辅军也带着装备、火药、粮草补给,连辅军都能赶到战场,换成了五军营,就不可以了?
“士气。”袁可立正面回答了万岁的问题,他十分严肃的说道:“勇字营为万岁亲军,他们自然要敢为天下先,即便是辅军,也已在勇字营为荣,但是五军营乃是永乐年间所设,而后多次废立,冒饷者甚多,六万正军,只有四万军,士气不旺,雨夜泥沼行军,多有怨怼。”
“若非勇字营按期抵达,恐怕现在已经出现逃营了,一旦战事不利,很容易就会溃营,甚至是哗营。”
“朕在这里,与他们同行,他们也会逃营吗?”朱由检皱着眉头看着袁可立,这五军营,清汰清不得,否则这群人就会投奔建奴去,哪怕是不去投效,只要是在奸细起哄,那么关隘城池,都如同虚设一般。
再坚固的堡垒,从内部攻破都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
袁可立面色十分难堪的说道:“会,正因为万岁还在军中,才没有出现逃营,若是万岁不在军中,早就开始逃营了,万岁,两口两关,两千人只剩下了八百,这是事实,臣不能为了媚上,选择欺君。”
“朕在军中还是有点作用的嘛,没白来。”朱由检一乐,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也算一次了。
“所以现在的任务是,勇字营四卫,要守住三处防线两天的时间,而这两天的时间,就是胜负手了?”朱由检询问道,现在的关键是任务,而不是撒怨气的时候。
袁可立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是。”
朱由检心中的烦闷之气更甚,愤怒的说道:“卿刚才跟朕说,代善大军只需要半日就可以至平泉!”
“也就是说,孙传庭带着一万余人的军队,还有两万的民夫,要防守三个防线,六万正军,无数辅军,两天两夜不被攻破!天下有这种道理吗?!袁太保,他们守得住吗!他们是人!”
袁可立也不说话,万岁心里有怨气是肯定的,出塞作战,又碰到这种天气,那他也没有办法。
不出塞作战,就得空间换时间,而且很有可能被对方潜越,一旦代善潜越蓟门,攻打京师,就必须有人为此买单。
袁可立、孙承宗、耿如杞、袁崇焕,他们四个军事方面的头儿,就是首当其冲。
出赛作战,就是硬仗,必须打赢的硬仗。
代善攻明,无论如何处理,对大明而言,都是一场极为严峻的考验,在范文程入京之时,袁可立就忧心忡忡,十分担忧万岁真的开始议和之事,稍微耽搁几天,就是不可收拾的局面了。
为何孙承宗把家人都送到了蓟门去?
做不得逆臣贼子,孙承宗只能把自己全家人的命赌上。
但是大明皇帝似乎对议和之事不太上心,耿如杞一入京,就立刻开始动身亲征,这让袁可立等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皇帝的立场坚定,但是下面的路并不好走,要击退来犯之敌,歼敌于野,这条路就容易了?
朱由检气呼呼的坐下,良久之后,才冷冰冰的说道:“王伴伴,取手谕来,朕给伯雅写信,两天就两天吧。”
“万岁,两天,勇字营怕是打没了,石柱宣慰使马夫人那里,怕是不好说,打的都是白杆狼骑……”王承恩小心的提醒着万岁,此时的勇字营四卫,多数都是白杆狼骑,这是精锐,这要是打没了,土司那边怕是要起波澜。
“拿来吧。”朱由检当然清楚,他不懂军事,但是他却是知道,石柱宣慰使秦良玉知道这种抉择的困难,也不会对他这个皇帝有怨怼。
川军出川,有死无生。
朱由检将五军营、神枢营、金吾卫因为天气阻拦,无法按期到达,写到了奏疏之中,言辞恳切的请孙传庭守住战线,等待大军赶至预定战场。
这封手谕写完用印封火漆之后,朱由检犹豫了很久,才将这封手谕递给了王承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