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宁躲在厕所的隔间,把粉底液涂抹在左手手背上,收起瓶子,等待风干。
他松了一口气,右手撑着墙面,低头盯着白瓷的蹲便器,有些发呆。百无聊赖,他踩下冲水踏板,水箱咕噜得冲出一股水流,撞击蹲便器的内壁,卷起水花,还有四散飞溅的微小水滴,厕所的空气湿润阴冷,满是洁厕剂和清新剂的气味,并不臭,反倒让人觉得有些舒适。
他看着手背上的粉底液把界外魔印记覆盖住,突然由衷产生了一种既视感。
遮住印记,伪装自己,边宁身在一个满是隐形监控的时代,他知道手机会监听用户,智能家具会监听和监视公民,更不要说遍地都是摄像头,天上还有遥感卫星,无人机阵列,深度的智能算法能通过室内物体的细微震动,反推出对话内容,人脸识别的精度更是极高。现代科技的种种便利已然竖起牢不可破的信息铁壁。
假如对这些无形的监控一无所知,尚且能做自由快乐的羔羊,一旦看清楚,就会坠入自我规训的监牢。尤其是当他明白,联邦政府的制度,科技,军事力量是为少数人服务的时候,便心知身处什么样的境地了。
在这个时候,反抗者是必然出现的,但反抗却极难成功。
外部邪恶已经如此强大,诱发的内心恐惧足够击垮一个人,或者一群人。领袖也常感慨,如果能另起炉灶该多好,或者,如果这是一个乱世,也有打破旧制度的可能,唯独是这颗星球,已经太顽固了。
在众多的自由派里,也有一类组织,寄希望于殖民外太空,他们的理念和乌派不同,算是一种乐观投降主义?不得不说,在有义体科技的情况下,外星殖民不是遥不可及的。这诚然是有可能实现的愿景。去太空建立新的家园,称为桃花源,或者是伊甸园,都是一样的东西。
方法有很多,道路也有很多。
边宁突然意识到,假如自己隐藏了一辈子,而从不敢真正踏出反抗的第一步,是否他就和其余的羔羊别无二致呢?
一直以来,都用各种理由安抚自己,用学生的身份麻痹自己,用未成年做保护伞,用学校平静的生活还有周围人们富足的景象让自己安心。说到底这个世界是唯物的,没有实践活动,如何也不能改变世界,他边宁不是每天在脑子里臆想乌托邦,乌托邦就真的会实现了。
别人在这个时代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一旦表现出不规训的倾向就会被针对,而一旦被确认是自由派,直接就是坐牢去。但边宁有能力去改变的,他可以用自己的虚空分身来替自己做危险的工作,不论是刺杀要员,还是发展同志,都是好的,这些他都有能力做。
虚空分身唯一的不足就在于无法长时间远离本体,除非让边宁一睡不起,这样他就可以用分身的姿态行走于世,应该说,这是一种伟大的牺牲。
可如何舍得呢?如何舍得与过去一刀两断,就此成为一个植物人呢?
左思右想不得解脱,眼看手上的粉底液彻底干燥,边宁叹了口气,离开隔间。
……
边宁自己感觉好久没做梦了,不过他其实说不准,也许做梦了呢?因为现在一旦做梦,他都会跌入第三层梦境,那里是无法留存记忆的,他无法判断自己是否去过深层虚空。
可能他还遇到过几个平行宇宙的自己,谁知道,他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
关于做梦的事情,张单立倒是提过,自己这几天睡得很香,但就是要做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