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午时,风雪骤停,满山白顺拐,伴着两岸寒鸦枯树,一叶孤舟在乌青幽深的汉江之,缓缓逆水而上。
刘长风一袭蓑衣斗笠,手挝丈二竹蒿撑舟,钟七把黄皮葫芦栓在桃杖顶上,倚仗负手,也在船头观雪景水色。
俩人时不时闲聊几句,不觉个把时辰过去,蓬舟逆水推波,约莫有个十余里水路,至梁州府城。
远远望见一片青砖古墙斑驳,绕是腊月寒冬,码头渡口依旧喧闹繁华,商邬,官船,来往的舟辑不绝。
看天色阴霾,约莫已是未时四五刻,刘长风一边儿撑蒿,一边儿同钟七道:“钟道兄,已至梁州渡口,看天色不好,恐怕今夜还有风雪,不如在城中歇息一晚,待明日再走吧”
望天空云层密密,厚厚阴霾,寒风凛冽,钟七颔首点头道:“确实是风雪之象,那就劳烦道友渡我去梁州城吧”
刘长风把舟撑到江边儿,与押税官船一道,排成长队靠在渡口,领钟七过兴德门,径入城内。
梁州是兴元府治所,仅城就住有民近四万户,按一家六口人来算,城中就有二十几万人,放在前世就是一个小县城的人口,而放眼此世已经算是一流大城。
梁州外含汉江,北通渭水西京(长安,洛阳为首都),南抵荆南沔水,又有一些漕运之利,水源丰富,土地肥沃,人烟稠密,论繁华也是首屈一指。
走西城兴德门入,一条街道阔有二丈,青砖瓦房排排,牌坊,门楼,店铺,解房,茶馆儿,酒楼无数,人流如潮,喧闹繁华,摩肩接踵。
这般繁华的古代城市钟七还是头一遭见,不由得东张西望,飞檐斗拱,彩楼石桥,水榭花亭,巧夺天工。
绕是寒冬腊月,哪些奇异美食,时令花果,琳琅满目,更是目不暇接。
行人小贩,利来利往,贪嗔痴鄙,嬉笑喧闹依旧,钟七一袭百纳道衣,相处其间,总有一种格格不入之感。
这些繁华盛景,让见贯了寒山孤庙,荒山老林的钟七,心下即有些好奇,又有一些茫然孤寂。
好奇这古代城池,红尘纷杂,茫然这红尘万丈,犹如眼前这条条烟花柳巷,分叉街道一般,即能使钟七向往,也能把钟七转得晕头转向,不辩路径。
刘长风引着钟七混入人流,径往前走,许是见钟七一脸茫然,便含笑介绍道:“这梁州城阔十余里,开城门八道,城外有良田万顷,临水一方有船坞,渡口十余个,城内有七条花柳巷,一十八座管弦楼,二十六路坊市…”
钟七听得不住点头,忽而有些疑惑的问道:“刘道友,这管弦楼是个甚地方?”
“哈哈…管弦楼就是妓院,只是那地方与一般花柳巷不同,是那些酸儒文人,吟诗墨客常去的地方,讲究个只卖曲艺,不卖身,要么就是吟诗作对,以文采诗句博得花魁小娘青睐,所以弄些酸道道,美名其曰:管弦楼”
刘长风边说边笑,转而面露猥琐的朝钟七道:“钟道兄,难得你来了梁州,也是我一气教传法的坛场,你要是好奇那管弦楼,那咱们就去耍耍,吃喝玩乐,一切开销都由贫道我包了”
一听是妓院,钟七连忙摇头摆手,朝刘长风回道:“贫道只是好奇罢了,污浊淫秽之地,于修行清净有碍,万万去不得”
刘长风含笑摇头,见钟七不喜,也不在多说这事儿,岔开话题道:“前面不远有一座德渊楼,是我教在梁州的堂口,里面酒菜宴席,住宿客邸都有,道兄若不嫌弃,还请将就歇息一夜”
有免费住宿,钟七自无不可,当下随刘长风沿街直走,正行百十步,拐个巷子却见前面喧闹吵闹,乌泱泱围了一圈子人,不住指指点点。
见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俩人相视一眼,也好奇的围过去,钻入人群一看,却是几个叫花子,在街上搭了台场,后面弄布围子遮挡。
一个老花子穿着打满补丁麻衣,领着几个小乞儿,正在圈儿里敲锣打鼓,耍把式,舞刀片儿,弄些江湖武术博得众人连连喝彩。
这几个人在寒冬腊月,却光着臂膀,都只穿一条打满补丁的花裤子,俩个七八岁的小乞儿在敲锣呼喝,中间一个蓬头垢面的精壮少年,赤裸双脚在雪地里舞刀。
呼吸喷白雾,寒光闪闪,一把单刀舞得密不透风,只见刀光犹如纺车儿一般乱转,似水泼不进。
钟七也随着众人喝彩叫好,那少年乞儿确实有些武艺功底,不管实战打法如何,只看这些刀法套路,都得下好些苦功夫,才能有这般纯熟。
几套刀术舞罢,少年收刀退入围幕后面,俩个敲锣的小乞儿端着瓷碗走过来边走边唱:“燕南赵北易昜桥、航洪桥,普渡桥南药王庙,南(有)龙王,红孩妖,白衣女士满身孝,戏楼前,四月庙,去花园,有辇道…”
沿圈儿走到众人面前,逢老的叫个爷爷,逢少的叫哥哥,逢妇人叫声姊姊,姨姨,要么就是老爷,夫人,叫得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