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尽力了。可是现代医学创造不了奇迹,我认为最好把她送回家。”
这句话,无异于宣布回天乏术,不如多呆在家里,不要把最后的时光浪费在病榻。
叶秦双手摩挲一次性水杯,热水很热,热到烫手,但即便掌心变得通红,依然摩挲两下。
他哪里经历过这些,无所适从,完完全全照搬方法派的技巧,幻想自己接到医生的病危通知单,母亲癌症晚期,命不久矣。
又突然收到赵颖宝遭遇车祸,生死未卜。
渐渐地,酝酿出情绪,蓦然来了感觉。
心如刀割,痛得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一个劲儿地摸脸,每摸一次,手掌都会多一滴泪水。
“我想去见见妻子。”
“可以。”
在护士的引路下,叶秦走入到病房里。
才一踏进一只脚,当清清楚楚地看到妻子的侧影轮廓时,心里一突,我艹,广末凉子?
系统,你敢不敢再嚣张点,给我跟广末凉子安排一场床戏!
广末凉子的出现,差点让叶秦紧绷着的面瘫脸破功,硬生生地扛住突如其来的意外。
只见广末凉子沉浸在丧女之痛,面无血色,心如死灰,就像一朵枯萎快要凋谢的花,医院整片整片的白,便是提前死的宣告。
脑海里,继续把广末凉子用病危的母亲替代,她苍白的脸,变得黝黑,光洁的皮肤布满褶皱,粗糙干巴,从柔顺的丝绸变成“肮脏”的抹布。
叶秦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傻傻如木头坐在沙发上。
视线中,她蜷缩着身体,像个脆弱的婴儿。
越看越烦躁,完全忘记这里是医院,这里是病房,禁止吸烟,情不自禁地掏出一根。
点燃,深吸,轻吐,烟雾缓缓地从口中飘出,如果烦恼也能这么轻描淡写,该有多好?
“叮铃,叮铃。”
“叮铃,叮铃。”
手机响起,叶秦紧皱眉毛,本想挂断,推掉一切工作,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陪一会儿广末凉子,陪自己的妻子一会儿,不再是一名警察,而是一名丈夫。
广末凉子侧过头,眼神里黯淡无光:“接吧。”
叶秦用夹着香烟的手划了划额头,烦躁地接听道:“喂。”
“叶秦,你现在在哪儿,你们小组出事了不知道吗,陈sir他们三人被歹徒白天行凶啦!”
一道晴天霹雳划过大脑,手指再也无力夹住香烟,脱手而落。
叶秦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再一次点着烟的时候,已经在仁慈医院的太平间,推车上摆放陈家驹、刘青芸两位同事的尸体。
幸存的任达桦伤势不大,侥幸得逃过一劫,一五一十地描述如何遭遇并逮捕季炳雄。
“可惜,我躲过了致命伤,还是没躲过催命符,老伙计,我得了白血病。”
叶秦纹丝不动地站着,一根烟一根烟地抽,像是赶紧给自己抽成肺癌,一块毁灭算了。
因为他觉得,如果当时自己在场,兴许刘青芸、陈家驹的一个能活回来。
这些无法解决的难题,宛如望不见顶峰的高山,全都重重压在叶秦的身上。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的人生危机,摧毁只在一念间。
身后是对搭档之死的自责,身前是对将死之妻的忧愁,还有一屁股的债务。
心绪和生活都一片混乱,是被捏紧咽喉一般的压抑和窒息。
在这混乱的世界里,选择保持缄默。
这是隐忍。
叶秦不知道该怎么表情输出,又或者,什么表情都没有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心死了,人死了,脸上的一切悲喜都死了。
……………………
嘟嘟,嘟嘟,手机闹铃振动着。
拉开窗帘,今天的阳光很足,很刺眼,只不过照射在叶秦脸上的时候,太阳穴却有种臌胀的痛感。
光着脚丫,也不穿鞋,直接进入卫生间,镜子中的自己有些黑眼圈,脸色苍白,像是昨夜没有睡好一样。
顶着一身的丧气,来回踱步,在画本上写下这么一句:“生活毁了我,我就毁了生活。”
寥寥数个字,最后一笔,力透纸背。
然后把林彬喊来:“彬哥,我要在这里多呆几天,跟杨姐说,不要给我安排任何活动,能推后就推后,然后你帮我把房间续一下,接下来几天,一日三餐麻烦端我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