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就是那个翻译,她的名字叫舌头。
“从你们这里回人类的区域,需要多久?”女人问。
“吼……呜呜,吼,噜噶,唔唔嘎鲁,吼吼……”(回不去的,要从这里走二十公里,过长江大桥哨卡,到B2区,再经过防御壁,通过汉阳钢铁防线,到B1区,再走好多路,才能到人类的警戒线……)我一通解释,说了好久。
“我没问你那么多,就问要几天?”女人问。
“唔噶!吼噜噜噶,吼吼吼!”(我也没走过,怎么知道!大概3、4天吧!)
女人沉默了。我趁她不注意,抓住她的脚踝,把她摔倒在地,骑到了她背上。
她的防化服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不过灭火似乎很及时,皮肤没有烧坏。她的腰比我腿还细,屁股和胸部却比我的头还大,趴在地上就像个葫芦。如果不是我每天都吃人腿,自制力非常好,现在早就一口啃到她身体上了。
“吼噶!噜噜……唔噶?”(兔子呢?)
女人指了指废墟:“在这底下。”
“吼吼!吼唔,嘎嘎,噜噜噜噶吼,吼唔吼噶?”(你知不知道,3天后这里就要被炸了?)
女人没有回答。
“吼噶唔噜噜!”(用你的直升机带我走!)
“炸成两截儿了。”
(叫人来接你)。
“通讯设备不知道被你的哪个同伴给捞走了。”
(那不是我的同伴,那只是我的同事,跟我没关系。)
“我管不着,反正通讯器没了。”
(如果你想活命的话,我带你穿过B2、B1区,你至少要带我到人类区域,你要保证把我送到A区,你要保证。)
舌头的眼睛亮了,说:“我保证。”
我无法判断她此刻说的是不是实话,因为即使是实话,形势也有可能发生变化,实话也有可能变成假话。但是我没有选择。现在我必须和她一起,穿过这片丧尸丛生的城市,回到人类的社会。
11.
在离开之前,舌头用不知道哪里翻出来的胶带,把自己身上防护服的破洞都粘了起来。
看着她仔细的样子,我却不以为然。我觉得她严重低估了自己的肉有多香,那股沁人心脾、令人迷醉的香味,可不是用胶带就能封住的。
更何况,如果吃了她,就没人把我带到A区,我就会被炸死。那我肯定不会吃她。我们活着是为了吃,但只有活着才能吃,这其中的关节,只有笨蛋才会想不明白。
“好了,走吧。”舌头穿上防护服,坐进了夏利的副驾驶。
我老老实实地坐到驾驶室内,启动了车子。
舌头掏出一副地图,在上面辨认了一会儿,跟我说:“前面左拐。”
她一路指路,我就照着她指的方向开,如此倒顺利,过了半个小时,她突然带着喜色说: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快到光谷反击基地了。”
光谷反击基地,是末日瘟疫刚刚爆发的时候,在旧武汉地区建立的最大人类避难所。这里曾经有个占地很大的空旷圆形地带,人类在这里为整个地区的幸存者建了一大批活动板房,周边封锁了起来。打造得跟铁桶一般,所以被叫做光谷反击基地。
也是在这里,人类打了同丧尸之间最大的一场败仗。
这个反击基地里面住的幸存者越来越多,指挥部说好的救援又迟迟不来,终于有人被关得发了疯,偷偷跑出封锁区被丧尸咬了一口,他却隐瞒了这事回到避难所假装无事发生。一夜之后,整个光谷反击基地的十万口人,全部变成了丧尸。
从此这里变成了整个旧武汉丧尸密度最高的区域,里面大概有十万只宕机的丧尸,谁都不想管,是个被人类放弃的地方。
听到这个名字,我一开始无动于衷,舌头又补充了一句:“从光谷反击基地到长江大桥哨卡一路畅通,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到。”
这时我才跟着高兴起来,过了哨卡,不就出了B1区,进入B2区了吗?照这个速度,今天我就能到A区。
我们俩一起乐呵了一阵,舌头指着我前面仪表盘说:“这个一直在闪的图标是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它闪了好久了,前两天就一直在闪。
舌头说:“这是末日瘟疫以前人类发明的东西,它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闪,你想一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深吸了一口气,车感平稳,座位舒服,车况安全,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就在我觉得一切正常的时候,车内忽然响起了两声奇怪的声音,这种声音有点像电厂里机器发出的声音。
舌头忽然骂骂咧咧的说:“这个图标是以前加油站的油箱!这个刻度是表示油箱里还剩多少油,妈的,你的车没油了!”
她的话刚说完,我的车子就停了下来,怎么都打不着火了。
我的车在光谷反击基地——这块土地上最危险的地方——没油了。
12.
舌头狠狠地捶了几下中控台,然后就哭了出来。
我跟她说,车没油了,不是车子的错。她大声的对我说,车没油了当然不是车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
我生气了,我说,如果不是你们来把我们工厂炸了,我根本不用把车开这么远,它只会停在我上班的路上,导致我上班迟到,而不会停在逃命的路上,把我们丢到这么一个要命的地方。
舌头也生气了,她说,如果不是你们这群蠢丧尸连轮子都不会蹬,她根本用不着大老远到丧尸区来,跟一堆恶心的腐肉打交道,她的那些同事也根本不会死。
我说,你的那些同事不该死,我的那些工友就该死吗?你们人类就不能把狗屎轮子造结实一点吗?这种事都发生不止两三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