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千临涯说,慢慢走过去,“是因为没有看到过世界第一可爱的女生。”
清水用《暗店街》挡住嘴,但露出来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他有些拘谨,像一个初次和网友见面的人,抠着头发,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问道:“你,回来了?”
“回来了,”樱说,“但是,是暂时哦。”
“暂时?”
千临涯僵在了那里。
“毕竟,我是刹那脆弱的产物嘛,”樱说,“她在慢慢变得坚强起来,等她真正变成大人,我就不存在啦!”
“那……”千临涯听到她说自己“不存在”时,体会到了“心都碎了”的感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让我帮忙,度过这次危机,对不对?”樱小姐说,“可是不行的哦,现在的刹那,已经足够坚强了,她已经成长到我只能出来这么一小半会儿了。”
樱小姐又猜对了他的想法,可他还是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樱抱着书本,把两只脚缩到了椅子上,摇头晃脑地说:“‘我什么也不是。这天晚上,我只是咖啡店露天座上的一个淡淡身影。’其实,我很羡慕《暗店街》的主角。”
“羡慕什么?”
“他一直在寻找自己,尽管一直找错了,但他至少有希望。”樱说,“我不需要寻找自己,因为我知道,我一开始就真的只是一个淡淡身影而已,太阳出来后,我就不见啦。”
千临涯盘腿坐下,说:“别说了。”
“呐,照幽斋。”
“嗯?”
“答应我一件事。”
“说。”
“这次危机,帮刹那度过去吧。”
“我在帮呢。”
“我是说,帮她‘度过去’。”樱说,“彻彻底底,不留祸根的那种,明白吗?”
“这是命令?”
“这是来自女朋友的命令。”樱笑着说。
“那我只有悉听遵命了。”
樱笑了,然后小声补充了一句:“这是来自只交往了3天的女友的嚣张又过分的命令。”
千临涯感觉自己眼睛有些湿润,说:“别说这种话。”
“难受吗?”
“难受。”
“居然这么老实?”
“没有傲娇的心情了。”千临涯说,他低头,迅速地揉了揉眼睛,然后装作没事地抬起头说,“就算只是交往了3秒的女朋友,我也会悉听遵命的。不就是伊达家茶会吗?办他!”
樱小姐再次笑弯了眼睛:“那么你有办法了?”
“既然是你的命令,当然不敢没有办法。”
“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樱说,“毕竟是我中意的男人。”
“喂,樱,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你爱我吗?”
“爱你。你爱我吗?”
“爱。”他点头。
“有多爱?”
“如果不是因为你突然不辞而别,我都不知道我这么爱你,现在我都对自己这么爱你感到震惊,所以难以形容出来。”
“我偏要你形容,”她使坏道,“如果一定要形容出来呢?”
“嗯……就像考拉先生和他的一家。”
“考拉先生?和他的一家?”
“夏天里,差不多是这个时候,风吹得头发都要冒烟了,你突然看到一只考拉,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你,胖胖憨憨的,非常有礼貌,跟你鞠了一躬,说,你好小姐,我家的树被晒焦啦,能在你身上睡一觉么?”
“好怪。”
“别打岔,还没说完。你就说,好哇。他就招呼了他全家过来,呼呼啦啦一大帮子,考拉妈妈,考拉哥哥,考拉妹妹,大考拉、中考拉、小考拉,一个个都圆滚滚的,肥嘟嘟的屁股,顺着腿爬到你的身上,安心地叹着气闭上眼。”
“意味不明。”
“我就这么爱你。”千临涯说。
樱小姐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我大致明白了,你就像考拉先生一样安心对吧?”
“我是最小的那只考拉。”
“你哪有那么可爱?顶多就是一只屁股发黑的中大考拉。”
“嗳,樱。”
“怎么了?”
“我们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吗?”
樱把纤长的手指放在嘴唇上:“大概是吧。”
“你不能像这样,偶尔回来,我们聊聊天,说说话,我抱着你,然后亲亲?”
樱再次明白了她的想法,站了起来,把手伸向自己的椅子,千临涯坐了过去,然后把她放在了自己大腿上,她看上去乖乖的,两人一派很和谐的样子。
然后他们开始接吻。
吻了一会儿,清水说:“不行的哦。”
“以后都不行?永远不行?”
樱小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嫣然一笑:“毕竟,刹那会长大的。”
“我不懂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她会一直长大,长大到能够独自站立在世界上,用温柔而无畏的目光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非常自由快乐地生活着。那样的话,我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千临涯心碎地说:“可是,你的存在是为了……”
“就是为了这个哦。”她说,“就像你的存在一样,对于我来说,你就是让我能游刃有余地温柔生活的存在。”
她缓缓低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看上去并不像我一样伤心。”千临涯说。
“不需要伤心,”她伸出手,抚摸他的脸,“我并不会消失哦。”
“可是你说我们不会再见了,”千临涯说,“你要去哪儿?”
“我仅仅是回去而已。”她说,“所以,不用伤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温柔,最后在他肩膀上酣然入眠,如同一只大号地考拉,安心挂在他身上,发出满足的呼吸。
……
8月15日,艳阳高照。
身穿肃穆和服的人群涌动着,从四面八方汇聚向宏伟的宅邸。
领头的威严人物有好几个,记者也有很多,闪光灯和快门声此起彼伏。
这是伊达家一年一度的茶会,受邀到来这里的,大多是政要和名人。
这样的大场面,不管是谁来了,也会感到血脉喷张。
清水分家的茶人们也陆续入了茶室。一年一度的茶会可是大茶会,到席的数量是伊达家声望鼎盛的证明,拥有列席资格也是一种荣幸。
茶人们打量着大人物们,但他们最感兴趣的,还是同行。
他们翘首盼着清水家宗家的到来。
是惊艳四方,还是名声扫地?
不管是哪边,他们都很期待。
负责主持这场东北地区最大规模茶会的人,终于入席了。
身穿深色和服,披印着清水家纹的羽织,器宇轩昂走进来的,是一位年轻人。
他相貌帅气,英姿勃发,顾盼生辉,身上拥有全然不似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会有的气势。
茶人们哑然。
他们并不是被这位亭主的风采迷住了。
他们此时脑海中想的只有一句话:
他是谁?
清水家宗家,什么时候有过这等人物?
他到底是谁?
各种礼毕后,亭主开始点浓茶。
这个时候,不能贸然说话,也是宾客的理解。茶人们只能把这个天大的疑惑压到心底。
这位年轻人点茶的手法之娴熟,让茶人们自愧不如,很快,浓茶就已经点好,并被按次序递给了各位在席的人。
茶人们早就心神不属,听着周围的赞叹和咂嘴声,都已经魂飞天外,一肚子问题都快憋得喝不下茶。
好不容易喝完浓茶,终于到了中场休息时间,一位清水分家的茶人,终于憋不住了,开口就问道:
“这位亭主,请问你和清水宗家是什么关系?”
“是啊,为什么是你在主持茶会?”
“你是谁啊?”
“清水宗家的道闲斋呢?那不是个小姑娘吗?”
迎着宾客们的议论纷纷,那位少年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衣袖。
“伊达家的茶会,是东北地区,一年一度的茶会盛典,茶会上,会由清水宗家选派最合适人选,主持这场茶会。能够主持这场茶会,是我的荣幸。”
一个茶人忍不住开口道:“你没有回答问题!”
“请耐心听我说,”他笑容得体地说,“我的名字,叫做千临涯,来自东京。清水流弟子,兼宗千家家元。”
虽然场合肃穆,但茶人们还是哗然了。
“宗千家的家元是什么?清水流的家元呢?”
“清水宗家到底在搞什么??”
面对这些声音,千临涯笑了:“我确实不是清水流的家元没错,可是我刚才说了,这次茶会并不是硬性要求家元主持,只要是清水宗家的人即拥有资格。”
“我就是清水宗家的人。”
“道闲斋是我的夫人,我是她的丈夫。”
“我们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