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乖巧听话啊!徐皎目光在两人之间一个兜转,眼波闪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痕。
显帝慢吞吞啜了两口茶,脸上的怒火平息了大半,这个时候,甘内侍也回来了,随行的还有康内侍,手里抱着几卷画轴。
显帝轻轻一挥手,那几幅画便是被掷到了徐皎脚下,有两幅就是展了开来,轻轻瞄了一眼,不出所料,果然就是她以为的那几幅。
徐皎面色沉静地抬眸望向他,“陛下不是最爱惜这几幅画吗?连出逃时也带着,自然是爱惜,可是眼下却这般对待,陛下的心思果真是让人猜不透。”
“若是真的那几幅,朕自然是爱惜,关键是,它们只是赝品,不是吗?”显帝轻挑眉,目光如注将她定定望着,“真的在哪儿,你应该最是清楚。当然了,如今那几幅真画,朕也不在意了,朕想要的是你不惜这样瞒天过海,也想掩藏的秘密。”
徐皎没有狡辩,却也没有承认,只是静静看着那几幅画,沉吟不语。那一日,半兰送出的消息未能送至显帝手中,半途被墨啜赫截走,之后因着墨啜赫坚持,她暂且搁置了将这个秘密自曝给显帝的心思,可很显然,没能瞒过去,可这个秘密到底是如何被显帝知晓的?
她抬起眼睫,难掩疑惑地望向显帝。
“你很聪明。”显帝好似看懂了她未出口的疑虑,略作沉吟,难得大方地为她解惑,“这些画当真是鬼斧神工,以假乱真,哪怕是朕日日看着这些画作,看了十几年也未曾察觉半点儿不妥。若不是阴差阳错,朕不小心将茶水泼在了当中一幅上,朕或许永远都被你蒙在鼓里。”
徐皎听到这儿,眼睫微颤,目光中的疑虑却更深了两分。
“你或许不知道,这几幅画的画轴都是特质的,若是浸了水,画轴一端会显现一个隐秘的图案,那是当初父皇为了以防万一特意为之。朕没有想到你送回来的画,居然是调了包的,所以也没有想到去查验,险些被你瞒过去,还好,老天有眼。”
“不过也好,你骗朕,朕反倒高兴。你若不是已经发现了那画中的秘密,又怎么会这样费尽心机地来遮掩?朕寻觅了这么久的秘密,终于有着落了。”
说着这话时,显帝望着徐皎的目光都是热切了起来。
徐皎还真没有想到居然是因为这样被揭穿的,这爱耍弄人的老天啊。既是如此,也无谓再狡辩了。“陛下既是知道我是谁,便该清楚我为何要费尽心机隐瞒,我与陛下之间的仇不共戴天,你想要的,我自是不会让你如愿。陛下就算知道了那又如何,我就是知道了画中的秘密,但我就是不会告诉陛下,那又如何?陛下倒不如杀了我,一了百了。所以,陛下还是不要枉费心机了,反正如今大局已定,陛下逃了出来,只要隐姓埋名,还是能逍遥地活完后半辈子,何乐而不为?”徐皎朝着显帝一笑,眼中却是笑意稀薄。
显帝这会儿倒是没再被她激怒,“朕要如何过活,用不着你操心,你如今拿捏在朕的手中,难道还天真地以为你说了算吗?你自是可以不惜命,难不成也不顾你母亲的性命了?”
徐皎的面色微乎其微变了,“我母亲可是陛下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你怎么当真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不是你说的吗?朕泯灭人性!一个已经泯灭人性之人,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实话告诉你,你母亲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这解药,只有朕才有。”显帝说到这儿,甚至笑了起来。
徐皎早有猜测,听到这儿,却也还是觉得心里拔凉,哪怕明知显帝此人心性凉薄,甚至是对长公主之间也早没有什么姐弟之情,心绪复杂翻涌,最后却只凝成两个字,“卑鄙!”
或许是想通了,觉得徐皎如今真的除了逞口舌之快就再没有别的法子了,显帝这会儿听着她骂自己居然也能心平气和,非但不气,甚至还漾起了笑,“随你怎么骂吧!只要你高兴!何况,朕手中也不只你母亲这一个筹码而已。”
显帝若有所思的目光瞥过徐皎身边的王菀和负雪,眼底幽凉,“迎月说朕泯灭人性,朕却要谢过迎月重情重义,否则,朕又哪里能够这般笃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过……朕的耐性不好,等不了许久,两日!朕至多只能给你两日的时间,这两日,朕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母亲,婉嫔,还有你这个侍婢,两日之后,若是见不到朕想要的东西,那对不起了,朕便只能先拿你的侍婢开刀。”
“你放心,朕不会让她立时死了,一炷香的时间,朕便让人从她身上切下一块儿肉来,这一个人,总还能撑上些时候的,她不行了,再换婉嫔,婉嫔完了,还有你母亲……”显帝笑意盈盈地说着这些种种,徐皎等人却是听得浑身泛凉,如堕冰窖般几乎忍不住打起哆嗦来。
徐皎终于没有忍住,咬着牙道,“够了!”
显帝望着她们几人惨白的脸色,徐皎眼里隐忍的泪,却极是满意的笑了,“放心!说了两日便是两日,这两日的时间你抓紧,两日过后,若还不能得到朕想要的东西,那朕便只有说声对不住了。”
“你先让我见见我母亲!”徐皎握了握拳,沉着嗓道。
“你母亲如今在昏睡,你即便见着了也没有用。”显帝道。
“那也要让我见见她,起码要让我确定她是不是安好。”徐皎坚持。
显帝转过眸子,与云清道人对望一眼,点了点头,“也罢,就让你见一眼吧,见了之后,也能让你安心将朕要的东西画出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最好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样,否则你们几个,谁也别想活着。”又警告了一番,显帝抬手招来甘内侍,“你带着她过去一趟吧!”
而后又抬手一指王菀和负雪道,“这两个先带下去,就放在给她备好的住处里等着。”
徐皎与负雪她们对望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随着甘内侍走了出去。
这宅院居然还不小,徐皎抬首看了看天际的太阳,也只能估摸出这宅子大概在城东,而且看样子不是才准备的,四处都有生活的痕迹,怕是显帝早就给自己备好的后路。
长公主住的地方离着方才的正院不远,想必也是为了便于把控,与显帝所说的一样,长公主正在床榻间睡得昏昏沉沉,但到底是暂且无恙。
徐皎不由悄悄松了一口气,甘内侍见状便是催促道,“郡主既然已经见过了,也瞧见了长公主殿下好好的睡着呢,这下可以安心跟着咱家走了吧?”
徐皎望了一眼人事不知的长公主,沉默着站起身来,便是径自往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