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显帝想也没想就是断然否决,“若是将她们都放了,朕还拿什么来拿捏你,你也说了,你想报仇。你不惜自己的命,可你惜她们的命。”
没想到这一点他倒是看得格外清楚,只是,也不完全对,她惜她们的命,也惜她自己的命。
“至多只能放一个人,让她去取了解药来换你们剩下的人,不过,若是她要耍什么花样的话,就别怪朕翻脸无情。”显帝果然怕死,很快就想出了折中的方案。
这倒也与徐皎起初的预想差不多,她可没有想过因为这个,就能让显帝将她们都放了。
徐皎眉宇微舒,正待应下,显帝目光在长公主几人身上一个兜转,突然道,“让你的侍婢去取解药,皇姐和婉嫔都留下。”
徐皎一愕,继而嗤笑道,“陛下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果真是自己是什么样的,看别的什么人都与自己一样。”
“你与朕不一样,那这侍婢在你这儿,自然与皇姐和婉嫔没什么不同,那先放谁离开不都一样?何况,你的贴身侍婢,找你藏起来的东西应该更快些才是,不是吗?”显帝道,而后许是手上的痒痛让他越发难以忍受了,皱眉道,“你应是不应?朕只答应放她,而且为了以防万一,要派个人跟着她一起去取解药。”
“好!”徐皎略作沉吟就应了下来,“负雪,你去!快去快回!咱们在这儿等着你!”
“郡主!”负雪却显然不愿走,望着徐皎,微微白着脸摇了摇头。
“快去!听话!”徐皎却是朝着她一瞥,语调沉沉,那一眼间,似是道了千言万语。
负雪看了看她,目下几变,片刻后,才一咬牙,道一声“是”,转过身,朝着客堂外迈开了脚步。
“派人跟上。”显帝冷声令道,守在门边的陈肃一挥手,便有两个人随在负雪身后而去。
待得他们走了,显帝长出一口气,坐回椅子上,目光落在方才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的那张纸道,“还不快些给朕捡起来?”
“陛下,那上头有毒,要不,还是让郡主重新绘一张吧!”边上云清道人轻声建议道。
显帝的目光落在徐皎身上。
徐皎却是哂笑道,“要重画也不是不行,只是下一回新画好的,不知道陛下还有没有胆子再碰呢?而且,要重画的话,怎么也要两三个时辰呢,陛下可等得?”还有一句话没有问出,那就是不管是这一幅,还是下一幅,他们敢不敢信呢?
显帝看着她,既是气闷,却又无奈,沉默了下来。
那头康内侍却是惊呼了起来,“陛下,这……这上头什么都没有啊!”
显帝面色一变,想到什么,蓦然扭头瞪向徐皎,“你……”
云清道人与陈肃亦是神色怔愕地望向她。
徐皎却是笑着道,“陛下怕什么,那图早就刻在我脑子里了,只要我在,陛下还怕没有图吗?我不过是要留着我这个价值,在陛下这儿保命罢了。”
自入宫那日起,她就时刻做着面对最坏情形的准备,无论是让墨迹消失的药粉,还是方才那毒,都是一早就备下,一直贴身藏得妥帖,庆幸显帝等人很是自负,根本不将她们几个弱女子放在眼里,打心底里就不相信她们能在眼皮子底下搞出什么事儿来,甚至都没有怎么搜她们的身。
她藏着的,还有负雪藏着的那些东西才得以保留下来,在关键的时候派上用场。
显帝咬着牙,满眼愤恨地瞪着徐皎,云清道人与陈肃等人的脸色也是更加复杂,不管他们这会儿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事实就是,这一局,徐皎暂时占了上风。
下毒,与那张得而复失的藏宝图,算是给她,还有长公主和王菀的性命上了双保险。
徐皎勾起唇角笑了起来,那笑容落在显帝等人眼中,却格外地讨打。
手上的痛痒更加难忍起来,若不是想着那不知真假的毒,还有那张方才草草看过一遍,却根本记不住的藏宝图,他真想立时就给眼前的徐皎一下。
满心的愤恨,他无处宣泄,蓦地扭头看着安坐在一旁交椅之上的长公主,便是忍不住道,“皇姐真是教的好女儿,这样的心思狡诈,难怪能得皇姐满心疼爱。”
长公主虽然服了解药,可经此一遭,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精神也不太好,若非必要都不说话的,这会儿她显然也觉得没什么要与显帝说的,因而不过淡淡一瞥显帝,便是垂了眼。
然而就是这表情,落在显帝眼中却是瞬间撩起了他满心的火。这分明就是不屑……可是凭什么?她从小到大就是父皇母后骄傲的女儿,文武双全,还乖巧懂事,能够体贴父母,还能随父皇一起出征,为父母分忧,他八岁时因为父皇考校功课太过紧张,回答得磕磕巴巴,就曾听见父皇对太傅满是遗憾地感叹说,他比皇姐差了太多,皇姐八岁之时已经能如何如何……若是皇姐是个儿子的话,那该多好……
言下之意,他从八岁时就清楚明了,若皇姐是个儿子,那这皇位还与他有什么相干?父皇也不必担心大魏江山后继无人,父皇也好,母后也罢,从来都不信他,父皇才会临死时还留下了那样一封密诏给平南王府……
可留下密诏又如何?这个皇帝他当是不当,还轮不到一个异姓王说了算。就是眼下,他也不过暂退,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带着兵马打回来。
他还是高高在上,可他的皇姐如今不过是他的阶下囚,连命都拿捏在他手里,凭什么还拿那样的眼神看他,凭什么看不起他?
显帝心中的火越烧越旺,蓦地就是拔身而起,手痒痛得厉害,他竟是一抬手,就将近旁的一个锦杌抄在了手里。
“你要做什么?”徐皎见状,心口一跳,便是惊声问道,同时,下意识地就要走过去,谁知,面前光线一暗,前路却是被那个陈肃挡住了。
徐皎抬起眼瞪着他那张端肃的脸,眼儿一眯,眼底射出冷光,沉声道,“滚开!”
陈肃蹙了蹙眉心,仍如小山一般矗立在徐皎跟前,不闪不避,徐皎抬手就要将他攘开,外间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吵嚷之声。
一个禁军一边惊声喊着,一边跌跌撞撞跑了进来,“陛下……不好了!陛下!外面……外面叛军找来了,已是将这附近都团团围了起来,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呢!”
平地一声雷,徐皎眼底掠过一道异光,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她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