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身。”
巫马坤面露厌色,但还是由几人细细查验浑身上下,只有几两碎银。何小云毫无头绪,又去看那马车,到底什么地方出了纰漏?昨日的镖师走漏消息?断然不会,人还在狱里押着,难道巫马坤真如他所说,只是送药材先到,可那迎亲的队伍又是怎么回事,都是巧合?
哪来的这么巧合。
何小云皱眉,巫马坤开始嚷嚷着要入城,“文书,货物还有人都验过了,我赶着放了东西,还得回去再指挥弟兄们过来。”
没了办法,“过。”
巫马坤刚想拉马车进城,那迎亲的队伍却动起来,新郎官一马当先入了门洞,众人的目光皆被那花轿吸引。那花轿极慢前挪,两个轿夫颤巍巍地抬着花轿前进,迎亲的队伍已动起来,后面人等的急了,吵吵嚷嚷地叫骂,混合雨声,敲锣打鼓的乐声,一时间场面乱做一团。
巫马坤心想不知还等到几时,轻咳两声,问前方轿夫,雷音贯耳,“怎么回事?”
“轿里三人避雨,抬不动啊。”那轿夫咬牙使劲。
“好说。”巫马坤过去轿背后面,抱住轿身一提,竟然连人带轿一同抬起,小跑几步迈进门洞放下,曹婆婆和另一个老婆子从轿上下来,迎亲的队伍这才缓缓往前。
何小云和张舟粥向曹婆婆道喜,目光却一直盯着那花轿看,可立刻被轿夫重新抬起小跑跟上新郎官,迎亲的队伍不一会便穿过门洞出城,巫马坤接了两包喜糖塞进马车里,正要走,何小云拔刀,一刀斩断车轮。
“这车我扣了,不仅扣这一辆,接下来你们这趟镖我全扣。”
巫马坤赔笑,浑身骨节暴响,“官爷为何如此不讲道理。”
“你们镖局的镖师昨晚贿赂城防小吏百两,已经交待是为了今日的镖车过关。这趟镖必有古怪,待我细查完,你俩,把巫马坤押入大牢,不要和那几个镖师关在一起。”何小云吩咐下去,那两个官兵拿了长矛戳着巫马坤,赶他前进。
巫马坤在雨中叹气,筋肉已经收缩数次,“镖行交官家过路费是江湖上心照不宣的规矩,官爷你听我解释嘛...”
“师弟你跟着,你是锦衣卫,这样他路上就不能出手。”何小云叮嘱张舟粥,张舟粥应了,跟着那两个官兵赶着巨汉跑入雨中。
门洞里只剩下何小云一人。
他叹气,“祝姑娘,出来吧。”
无人应声。
“祝空空。”
...
马车底窸窣一阵,一个身影窜出,翘着小脚坐在车上,祝金蟾头发扎好收进衣内,一身轻装便于活动,正拆包喜糖来吃,“有意思,死官差,你怎么会知道我藏在这儿,还有,你怎么猜到的。”
“随口乱叫的。”何小云笑笑,迎上她鄙夷神色,“我只知道事情不会如此巧合,迎亲的队伍里必有古怪,只是试试能不能唤你出来。”然后将先前的猜想细细说了,“祝姑娘如何藏在车底,我倒是真不知道。”
“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啊,我藏在那新郎官的蓑衣里,趁大家都注意花轿就溜进来。”祝金蟾晃头,瞧他就来气,“死官差,怎么,想抓我?”
“想见你。”何小云笑容突然惨些,“我中毒已深,只剩百日可活,你是我此生最后一个朋友。”
“哼,花言巧语,还想骗本姑娘。”祝金蟾起身细细查验马车和车上货物,并无发现,鼓起脸来,偏头看他,见他神色认真,跳下车去,握他脉搏,“真的假的。”
何小云内力运转,引毒攻心,脸上露了痛苦神色,祝金蟾感应脉象,心里突然难过起来,“你中的什么毒,我想法子给你解。”
“到了淮安,也许有解药。”
“那你自去淮安就是了,咱们毕竟不同路,身份有别,你...你既然知道我是祝空空,我也不瞒你,我确实是为了偷大威镖局这次的宝物才来的,之前我偷听到十方商会魏红英说这趟镖里藏了东西,我想知道是什么。”祝金蟾想想,“这车里没有,等后面的镖车到了我再看看。”
又窜回车上细细再看一遍,“这几样好像不是药材。硝石,硫磺,木炭,臭死了。”跳下车,“我走啦,你路上要好好照顾自己。”
“祝姑娘。”轻声唤她。
一个要死的人,总会有想放下的东西和想抓住的东西。
“我已是而立之年,还是放不下十三年前接过的这对丑鸳鸯。”何小云从心口处掏出块帕子给她看,笑笑,“她叫习瓷,好像你。”
“不像!”祝金蟾本想扭头不看,却不由得盯住他的双眼,他笑着,眼里却含了泪,心一软,开口唤了他的名字,“何小云...”想劝他不必深情如此,突然生了念头,若他深情的人是我...她叫习瓷,很像我?这句话温暖起来,哼,我自然比那个习瓷要更好看,更好,更招人喜欢,更招他...喜欢。祝金蟾被何小云感染,本有些难过,想到这里却是心中偷笑起来。
“她丈夫很好,女儿也很好,不多想她了。”何小云默默闭眼笑,“祝姑娘,当我猜你可能是祝空空时,一宿未眠,我特别害怕你就是他,官贼终不两立,我会抓你回京。可如今你站在我的面前,告诉我你就是祝空空,是我要抓的人,我狠不下心抓你,我只能依旧很害怕,害怕你会再离开。”
睁眼,祝金蟾还站在原地,微红着脸,“哼,怎么,本姑娘生的这般好看,你舍不得也正常。谅你也不敢抓我,那我就不走了,咱们一起去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