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叹了口气,“你啊你……”
“说起来,先生可以谈正事了吧?”李照问,“其实那女子背后虽然神秘,但她的念头简单,心意通达,我倒是能揣测出来意。至于先生你……你和皇都的关联极少,似乎久不在此,是为我而来。你的画技通神,心中有一种不言而喻的贵气和高傲,但是在这之下,却潜藏着愤怒和屈辱……你的来意似乎很复杂?”
“哦?”吴忘尘愣了一愣,忽然笑了,“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李照点点头,“我毕竟还不是真正的神仙。”
他的至诚之道,虽然能够觉察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敌意,以及人心最纯粹本真的东西,但还不是真正的未卜先知。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推论罢了。只是这种推论,潜藏在信息的大海之下,普通人根本无法进行,只有李照这样的人才能够将其完成。
当然,这也比一开始要好了一些。
没有与米旭、肖志文、韩曦这些人接触,李照的至诚之道还到不了这种境界。
“什么叫‘还’?”
吴忘尘撇撇嘴,却已经有些习惯这小道士那种理所当然的……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狂妄自大”的态度了,“我听说你也是天生绝脉,却练就了一身好惊人的武功,所以来此求道。”
李照目光一动,屈指轻弹。
吴忘尘感觉到自己丹田位置的衣服,动了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他伸手去摸,什么也没有摸到。
“原来如此。”李照点点头,“你也是天生绝脉。”
内力上的事情,李照虽然入了门,但还没有办法和至诚之道连接起来。
用现代一点的话来说,至诚之道这个处理信息的软件,还没有办法接驳和处理内力武道上的一些关键信息,李照还需要自己亲自去看去探知,才能发现吴忘尘的绝脉。
吴忘尘庄重地拱手道,“没错,你我也算同病相怜了。李道长,若你能给予我武功秘诀,不管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但凡能做到的,吴忘尘必有所报。”
他这个四十岁的老书生,现在的脸上露出了二十岁的表情。
那是一种积极进取、不畏艰险,对一心所求之物无比坚定,什么都无法阻碍的表情。
李照干脆直接,摇头,“我做不到。”
“……”
吴忘尘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只是看了看他两眼,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放下了双手,然后低着头似乎在沉思什么,盘算什么,深深地皱起了眉毛,眉心处纠缠得如同绳子打了死结。
过了一会儿,他才低着头,闷声闷气地问,“为什么呢?是哪方面不够?为什么你就行,我就不行?”
“因为你的年纪。”李照说,“你太老了,筋骨已经定型,难以再做任何发展。”
“我老了?”吴忘尘愣了一愣,看看自己的双手,过了许久才以一种恍然大悟的口气说,“啊,原来我老了啊。”
说话间,他身子里的某些东西,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那是一直以来让他四十岁却表现得如二十岁的东西。
一旦失去了这些东西,现在的吴忘尘看上去比之前就要驼背一些,老迈一些,迟钝一些,萎靡一些。
现在的他,看上去才真真正正像是一个四十岁的老书生。
房间又沉默了一会儿。
吴忘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李照,又低头默默看着地下。
忽然好像还有些不甘心,“你真的没办法教我?”
“我能教你,但教你的只不过是一些雕虫小技、花拳绣腿,这的确能让你入得武道大门,但也仅此而已。”李照说,“这么一些东西,你就算从现在开始学起,学到八九十岁,也不是刚才那女子的对手。你是个骄傲的人,我不知道你学武的目的所在,但你扪心自问,能接受这种结果吗?”
“你的确懂我。”
吴忘尘苦笑两声,也不多说此事。
他忽然换了个话题,“李道长,你五日之后,就要面对岁月刀陈傲然了,你对这个人怎么看?”
“他突破了自我。”李照说,“能打败高个道士,很了不起。”
吴忘尘又问,“那道长对此战的把握是?”
李照说,“他不是我的对手。”
吴忘尘哈哈大笑,背起竹筐,转身而去,“武道无路,画道尚存。当日我会到场的,道长今天欠我两幅画,请记住了。”
“记住的。”
李照点点头,轻声道。然后默默看他背影,慢慢也消失在宅邸院落之中。
嘎吱。
就在吴忘尘身影离去的那一刻,房门忽然像是经历了一阵风,凭空关上。
李照在房中继续读书,打坐。
寂静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