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贤弟来了。”张归意的神色,罕见地动了一动,似乎正经了一些,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一眼地上的玉阳子,顺口道,“爱卿平身。”
这还是张归意今日首次露出这么正式的场面,似乎就是和张北冥见一面,也比他那个儿子死了都令他有兴趣。
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皇兄,我到了。”
但见一个风流倜傥,面如冠玉,气质优雅,给人一种春风送暖味道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正是天下五大宗师之一的国师张北冥。
但张北冥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带着一种悲怆和愤慨。
他本来是个笑容满面,时刻给人一种舒服感觉的中年男子,但此时此刻却罕见地收起了笑容,神色严肃起来。
他自然也听说了李照做下的“大事”。
虽然和太子张明宪不熟,但到底是自家亲侄儿,从小看着长大的俊杰,一身有相同的血脉,现在天人永隔,怎么能够不动容呢?
不过,愁眉苦脸的他和似笑非笑的张归意一对比,似乎张归意更像是叔叔,而张北冥才是太子的亲生父亲。
而在张北冥的身后,跟着一个看上去十分骄傲、聪明、自信的少年,自然是张北冥那个一心想要出名的弟子姚天狼。
“见过皇上。”姚天狼向前一步,对着张归意跪倒在地。
张归意一挥手,“平身。”
至于张北冥则没有跪倒。
相反,张归意还站了起来,主动为张北冥告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北冥毕竟是堂堂大宗师,陆地神仙一样的人物,成为国师护佑一国都是看在与皇帝同一血脉的份儿上,怎么可能还要行礼?
大宗师,画圣,皇帝,这是三个不同领域之中“人”的顶点。
他们彼此之间,都是自认为地位对等的。
当然,实际上画圣肯定没有办法和前两者比,他只是在文人富豪世家高官之中颇受追捧,作品的确足以流芳百世,但所得一切皆受限于强权,若与前两者发生冲突,来点硬的就要被当场打死,来点软的也不免活生生饿死。
至于皇帝和宗师,是各有所长,各受限制,一个掌握天下的权柄,另一方则掌握天下最强的武力。
名义上来说,当世的五大宗师,都承认皇家的政权,认为自己是大炎朝子民,不敢对皇家有任何不敬。
但反过来说也一样,皇帝也默认了五大宗师的许多特权。
皇帝与宗师,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
“原来真的是李照杀了人?”两兄弟交流起来,张北冥听完了一切,最后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我见了此人,认定他是一心武道、别无所求的有道真人。我是警告了他,不能干涉皇位争斗,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我知道他对争夺皇位没有兴趣。可事实上,我还是不够谨慎,李照是不会出问题的,是宪儿主动招惹了他——也就是说,我应该先去警告宪儿的。”
他的侄子被杀,可是话语之中,竟然还有一种为李照开脱的意思。
不过在场的众人都知道,张北冥没有为李照开脱,而是就事论事。不管这一次的事件到底有如何影响,在场的几个人都很难将其和阴谋之类的东西沾染上。
因为李照这个人,的的确确就是和阴谋没有任何关系的一个人。
这次的事件,应该是太子一方主动出击,反而被李照反击。
“关于老五,朕可以不追究,让他低调一段日子,算是让朕安抚一下皇后那边外戚的人心。顺便继续这个姿态,要和李照这种狂徒,彻彻底底地断开联系。”张归意先对玉阳子给出结论。
然后又看向了张北冥,“至于为何找上贤弟,弟应该知晓朕的目的吧?”
张北冥犹豫了一下,“是,请皇兄立刻修书一封,请动方城主。”
张归意愣了一愣,意外道,“哦,对付一个李照,你还要请动方侯爷?”
方城主,方侯爷,两个人的称呼截然不同,但说的都是同一个人——自然是朝廷钦定的天下第一手、武学圣地方圆城城主、大炎朝世袭文武侯、十手武圣、黑白两道总瓢把子、南北七十二派势力共推武林总盟主、五大宗师之一!
方希然。
“是的,我必须请动方城主,联手对付李照。”张北冥诚恳地说道,“一来,李照的武道特殊,屏蔽宗师感应,我须得请动方城主,以其在江湖上的威望,指示南北七十二派势力共同追缉此人,才有把握;二来,我单独一人,就算追上了他,也未必能拦住他逃跑,就算将其击杀,也极有可能付出惨重代价,身体残缺,必须要与方城主合力对付,才能稳稳当当;三来,我不愿意亲手杀他,他虽然挑衅朝廷威严,罪该万死,却也是武道中独树一帜、别开生面的奇才,杀掉这样一个人物,实在是任何武者的遗憾,我希望方城主为我代劳。”
“第一条第三条朕都能理解,就是第二条……”张归意眯着眼睛问,“贤弟确定,你以一对一,没有把握将其拿下?”
“我总体胜他一筹,但很难说能轻易将其杀死。”张北冥说,“而且他处于极其微妙的阶段,突破的边缘,若是被我追杀,极有可能在压力下完成蜕变,反客为主,到时候更难对付。以我和方城主合力,杀死他不在话下。”
“对了,听说杜长生也对此人下了必杀的豪言。”张归意点头道,“好,这次的旨意,不只是给方侯爷,连带着杜长生也送去一封。”
……
半个时辰后,两封信件出发,一只信鸽载着皇上的旨意送往了北方的方圆城,另一只则送去了东海的涯角派。
写完了信件,张北冥拉着玉阳子回到了自己的宅院。
两个人也是多年的好友了,整个皇都能够和张北冥谈资论道的不多,玉阳子算一个。
两人这就开始下棋。
其中,玉阳子一脸严肃,似乎很认真地下,不过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下得错落百出,似乎心思完全不在棋盘上。
张北冥又叹了口气,“你别装了,想笑就笑吧。”
玉阳子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