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五龙山的南面,有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庙,平日里罕有人至,毕竟这座庙宇位于山顶,就是过路之人也不会从山顶过路,多是从山腰位置的山路经过,再加上庙宇内的神像破碎,所以久而久之,已经无人知道庙中供奉的是哪路神明。
常年在外之人,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叫做宁可睡坟地,也不住破庙。
坟地虽然阴森可怖,但有子孙后代年年祭祀,就像循规蹈矩之人,是可以讲道理的,一般而言不会有什么事情。可破庙就不同了,如今渐显乱世气象,妖孽辈出,再加上连年征战,生灵涂炭,使得鬼道大兴,尤其是这等年久失修且无香火供奉的庙宇,极为容易藏污纳垢,被妖邪之流鸠占鹊巢,若是贸然闯进去,很可能会被修炼成精的妖物觊觎血肉,或是被鬼物吸取阳气。
小说演义中不乏此类故事,书生进京赶考,无钱去住客栈,只能夜宿古庙,夜半时分读书时,有美女夜游至此,随后就是干柴烈火,颠凤倒鸾。自此之后,书生沉迷于此,夜夜快活,可身体精神却也随之萎靡,到最后,整个人麻木不仁,三魂丢两魂,七魄少四魄,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全身瘫软,不能动弹分毫,即使侥幸被人发现救走,也已经精气衰败,身体腐朽,活不过几天。
不过老镖头罗一啸却是不怕这些,身为堂堂先天境武夫,腰间长刀既能杀人,当然也能斩妖,就算因为年老之故,血气日渐衰弱,那也是相较于同境武夫而言,较于寻常人而言,老人的一身血气仍是极为旺盛,对于鬼物而言,如熊熊烈火,根本不能近身分毫,更别提什么吸取阳气,自是没什么好怕的。
此时这座破庙已经被人设以阵法遮蔽,根本看不到内里情形,唯有亲身走进破庙,方能不能迷惑。
如今的破庙中,除了罗一啸和他的义子罗真之外,还有一位怀中抱剑的中年妇人,以及在她身后的年轻女子——虽然姿容娇艳动人,但未曾携带兵刃,这让罗一啸稍稍放心。
罗一啸瞥了眼身旁的义子,见他轻轻点头,心知眼前之人就是要出手一颗“血龙丹”之人,抱拳拱手道:“老朽罗一啸,万成镖局总镖头,蒙江湖上的朋友抬爱,送了个‘阎罗刀’的诨号,有礼了。”
抱剑女子上身微微前倾,算是还礼。
这名女子脸色冷肃,一看就是不苟言笑的性子,老镖头也不以为意,开门见山道:“听闻阁下有意出手一颗‘血龙丹’,老朽有意接手,只是不知价钱几何?”
抱剑女子终于是开口道:“罗老镖头应该知晓,一枚‘血龙丹’之珍贵,在于其有价无市,拥有‘血龙丹’之人,往往不会缺少银钱。这等贵重之物,只要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或是急需大笔银钱,是万不会拿出来卖的。”
对于这个答复,罗一啸并不感到意外,因为这就是实情,否则以他这几十年积攒下来的身家,不可能买不到一颗“血龙丹”,关键就在于其有价无市,就算有人出手,也多半是以物易物,如果此人开口便是多少银钱,他反倒要心中起疑。
罗一啸故作沉吟之后,问道:“不知阁下需要什么?”
抱剑女子轻声道:“妾身需要罗老镖头的一个承诺。”
“承诺?”罗一啸怔了一下,随即笑道:“虽然老朽此生怕是都无望踏足归真境,但是一身修为还算值些银钱,若是阁下愿意将这颗‘血龙丹’割爱,老朽定当有所回报,若是有急事相托,只要传信于老朽,就算老朽在天南海北,也会立刻赶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话间,老人丢出一枚玄铁铸成的令牌,上头刻有老人的名姓,算是信物。
“赴汤蹈火?”抱剑女子伸手接住这块令玄铁令牌,摇头道:“妾身不要罗老镖头赴汤蹈火,只要罗老镖头在这几天不要返回龙氏大宅即可。”
罗一啸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
他不是刚出江湖的雏儿,对于老江湖而言,有些话语不用说得太透,只需一点,便能心领神会。
老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沉声道:“阁下是要对龙氏不利了?”
女子没有说话,脸上神情坦然平静,算是默认。
老人阴沉道:“在阁下的眼中,老朽是个可以为了一己之私就出卖朋友的人?”
女子摇头道:“我不知道罗老镖头是个怎样的人,我只是一试而已,能不节外生枝是最好。”
罗一啸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笑话,伸手按在腰间的单刀,直视这位女子,说道:“如果老朽不答应呢?你是不是就要杀人灭口了?不过想要杀掉老朽,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老朽再不济也是一位先天境的武夫,不是那么容易拿捏的。”
抱剑女子平静道:“武夫与方士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方士老而近妖,越是年老,所学术法越多,就越发深不可测。武夫却恰恰相反,巅峰壮年之后,体内气血就如退潮之水,日益消退,除非是踏足归真境,方能体魄不漏无缺,不再亏损气血,可正如罗老镖头方才所言,你此生已是无望归真境。”
罗一啸嘿然道:“此话不假,所谓拳怕少壮,老朽已是古稀之年,体内气血亏损严重,不过你可知道静禅宗的‘大元丹’?如果老朽已经服下一颗‘大元丹’,这时又该是什么境界?”
抱剑女子平淡道:“先天境山巅位置,距离归真境只剩下一步之遥。”
罗一啸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