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往榻上一歪,花蕊夫人用过的衙香幽幽地围过来,倚红阁的姑娘们把娇躯往他们身边一靠,竟像是没了骨头似的香滑软嫩,只拿一对水灵水灵的眸子罩住你,这时候再柔着嗓子,念出一句“哥哥”,就把人的魂生生勾走了。
来惯了风月场所的阔少老爷岂会不曾见过这般娇媚的花娘又岂会不知“无情”,只图自己的钱钞美人儿就这一靠、一瞧难道就能把他们迷得七荤八素,乖乖奉上银子
笑话。
可偏生桃姨的倚红阁就有这般能耐。既然流碧苑养着群仙女,不食人间烟火,她倚红阁就以牙还牙,养了群,还专会假情真戏当然这也是后来的事情了。
当时被流碧苑压了一头,桃姨琢磨着,姑娘们有色无才也没啥头脑,全凭着脸蛋身材往男人身上贴,并非长久之计。流碧苑的仙女也就是杯茶,初初喝了怡情悦性,心生喜爱,这是自然,但是添水进去再喝几次,那味儿就寡了,越喝越没意思;而自己的姑娘就是杯酒,一遇上就香味扑鼻,男人半点不能招架,但一喝就容易过量,过了瘾上了头就要恶心呕吐。
一向标榜“正路子”的桃姨犯了愁,心里寻摸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往日里的招揽路数不变,就只叫姑娘们略略收敛些,还有,找几个水蹚得深的老妓把这群绣花的草包调教成戏子,床上功夫几多了得都不打紧,袭了留住恩客的技巧倒是万分火急。
就这样,随后五天,倚红阁居然没了往日熙熙攘攘的盛况,门口只有几个小丫头子懒洋洋地招呼着。这时,如素的亲生闺女孟冬儿站在窗边偷偷望了望,喜滋滋来了跟她娘说:“娘,我瞧着对门那家子安安静静,怕是跟咱争不过,正打量着关门呢”。
如素当时靠在一张富贵鹿鹤藤床上,正握着一把玉骨团扇轻轻摇着,见闺女这般欢快,也没搭腔,过了会儿搁下扇子,叹了口气,缓缓言道:“真是个傻的。关门你哪只眼睛瞧见她连碧桃是省油的灯”
话说当年连碧桃跟如素还是一个教坊里出来的,一个善歌舞,一个工琵琶,一样的色艺双绝,一样的风华正茂。年少时两年相处,虽不是十分亲厚,但如素也深知桃姨从来要强,是个不肯输的。再加上她心思活泛,这时候绝不是露怯,只怕是在酝酿别的招数。念及此,如素翻了个身,不再去理睬女儿的疑惑。
果然,五日后,倚红阁大鸣大放,寓意涅槃,一班姑娘也等同再造:门口仍旧是那些个姑娘,仍旧是星眸竹腰,蛾眉朱唇,姿态万千,只是妆稍稍薄了,穿的却略略厚了,往常透明的纱衣里面现今都套上了一层绸衫,但领子仍旧是低的,一对酥胸遮盖不住,那肌肤欺霜赛雪,煞是好看。
拉客也不似往常没脸没皮大嚷大叫地只管纠缠:一双媚眼清透透地含着笑望向你,嘴角微翘吐气如兰,只用一根玉指勾住男人的丝绦,轻轻地勾进房里。然后就安安静静坐在你身畔,待你捏起下巴就微微闭了眼,两排睫毛就跟黑蝴蝶似的轻轻抖着,显得又惊又喜;倘若你抚过那张俏脸,她就渐渐垂了头,给你一张羞答答的侧颜;在那牙床之上,她偏又炉火纯青,欲拒还迎,让人恨不能乘风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