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严点点头,“不错,三十二岁那年,我才接受佛法。”
“大师之前,沾过血,对吗?”慕容白谨慎的道。
“是啊,沾过血,还不是一点。”度严眼神怅惘,回忆道:
“我之前,是山匪,还是十几个山头的头领,手下亡魂无数,作恶多端,早就该死。”
“有一天,喽啰们告诉我,山下来了一个老和尚,要见我。我不难烦,让喽啰们直接杀了,但却不料,那老和尚居然刀枪不入!”
“那时候,我也是个三品高位的高手,自诩万人敌,老和尚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就骑马下了山。”
“我对老和尚说,老和尚,你不是刀枪不入吗?让我这一对铁拳来领教领教,可好?”
“老和尚笑而不答,我纵马赶过去,一拳捶在了他的身上,但却把自己震飞了出去。”
“老和尚对我说,良善之人,稚子可取他性命。穷凶极恶之辈,虽有千钧之力也无法伤他分毫。”
“我问他为什么,他让我自己想。”
“他要在山寨中住下,我阻拦不了,因为没人是他的对手。自那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如何能杀那老和尚。之后有一天,我的压寨夫人告诉我,她怀孕了。”
“我欣喜万分,给老和尚送去了一坛酒,他不喝酒,就默默的看着我一边喝酒一边傻笑。”
“我告诉他打算金盆洗手,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了。老和尚却是摇头叹息,指着我说你有一大劫。”
“我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大喜的日子居然咒我,我提着酒坛就走了。却没想到,当天晚上,劫难就来了。”
“另一座山的山匪杀了过来,将我的山寨屠戮一空,两千多人,一个人都没剩。我的夫人,我那还没有出生的孩儿,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半夜喝醉了酒昏睡在马厩茅草中的醉汉!”
“当然,还有那个老和尚,他被我关在牢里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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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趁着他们庆功的机会,我杀上了那个山寨。他们大概以为我死在乱军之中了,看到我以为是厉鬼索命,纷纷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在那一瞬间,我想杀他们的心突然消失了,只觉得人生无趣,所做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老和尚从外面走进来,对我说,孩子,杀了我。”
“我鬼使神差的朝他挥出了拳头,老和尚吐血倒地,胸膛凹陷下一个大坑。”
“我不敢相信,我居然破了他的金刚不败,老和尚笑着对我说,我已经顿悟了佛法。”
“杀他,是最后的一步。”
“我问老和尚,我应该怎么办,他说我既然已经放下屠刀,那就遵从本心。”
“临死之前,他给我赐了字,说我苦海回头,当得一度字。”
“我原来叫梁严,于是我便给自己取了一个法号,度严。度严,度梁严,斯人已逝,度过苦海,当得新生。”
“我带着那一个山寨的人投了官,原本应该是死罪的我因此逃过了死刑,而被关押了十五年。”
“十五年之后,我出狱,入佛寺,十九年之前来到长安,莫名其妙成了这里的住持。”
度严说完这一切,合上了眼,长吐一口气。
“就这样了。”
“那位老和尚,真是一位活菩萨,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度严大师您的回头,换来了几千名山匪应有的代价。”李心安感叹道。
“菩萨虽无性别之分,但佛门还是用来专指女子的。”度严一本正经的纠正道。
“嘿嘿,不管男女,老和尚总是大慈悲之人,当得我们敬他一碗!”
“老衲几十年不曾饮酒了。”度严摇摇头。
“那便以茶代酒。”
李心安举起茶杯,度严犹豫了一会儿,和他碰在了一起。
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度严咂了咂嘴,哑然失笑,“突然有些怀念以前大碗喝酒的日子了。”
“大师您可不能破功啊。”李心安笑道,“不然结不出舍利子。”
“老衲罪孽缠身,不敢奢求。”
小沙弥慧跑进屋,畏惧的看了一眼李心安,怯生生的道:
“方丈,水烧好了。”
度严站起身道:“两位稍等片刻,午膳一会儿就好。”
“那我们就静候大师的手艺了。”
度严的手艺不错,李心安与慕容白二人吃过午膳,来青龙寺上香的善男信女逐渐多了起来,都是附近的村民,祈求风调雨顺。
两人也不再打扰,向度严告辞,牵着马出了青龙寺。
“你好像闷闷不乐,在想什么?”李心安看着身旁沉闷的慕容白,问道。
“我在想那个老和尚。”慕容白眉头紧皱,“能够随便给人赐字,还是大唐极少的度字,这位老和尚虽然是几十年前的人物,但也不难想象出是佛门地位极高的人。”
“但大唐境内僧人也不算少,却没听说过有谁可以对俗门弟子赐字,难道是天竺来的高僧?”
“还或许是降世的活佛。”李心安笑道,“几十年前的事情,还去追究他做什么?我们只需要知道,一位高僧死了,另一位高僧诞生了,不亏。”
“对,不亏。”
“想不想到处转转?”李心安说道,“自从你来到长安,净跟着我到处跑了。现在我休息,你也得好好休息休息才是。”
“好啊。”慕容白伸了伸懒腰,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慵懒。
“忙里偷闲,乐意之至。”
李心安高高扬起马鞭,狠狠拍在了慕容白的马屁股上。
“十五里外有一座小村子,桂花酒不错。”
慕容白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勒住缰绳,李心安已经跃马从他身边急驰而过。
“谁后到谁请客。”
慕容白轻踢马腹,这匹被他自幼驯服的骏马如何不知晓主人的意思,欢快的扬起马蹄追了上去。
“李心安。”
“什么?”
“你大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