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魏淮失一手,每天缩在英国公府上,拒不服药,一心求死。陛下劝不得,也不会去劝,只是对英国公府的赏赐不断,在旁人眼中看来也算圣眷优渥。
也先丧命后,瓦剌痛失主心骨,也先的死忠党疯狂地反扑一阵,可大梁坚决死拼到底,啃不下大梁这块硬骨头,瓦剌各部人心涣散,不复往日的战斗力,反而想着求和,拿太上皇换点好处。
新帝怎么可能给瓦剌谈和的机会,向众将下令乘胜追击,一直将瓦剌赶出长城以外,让瓦剌连同太上皇一起到关外吃沙子。
战事平息,而战时搁置的朝堂纷争,此刻纷纷冒头,各派都想着秋后算账,一时间忙得新帝焦头烂额,也根本没心思去管魏淮的死活。
魏淮慢慢淡出了京师的权贵圈,他的自戕也就不会引起众人的注意。
而那时候燕晟正遭遇万懋为首的百官弹劾,被新帝停职查看,也只是才邸报上看到魏淮的死讯。
那时候,燕晟禁足为导//火//索,引得万懋为首文人与燕晟一手带出来的武将在朝堂上势同水火,新帝为了安抚武将的心,给魏淮极大的哀荣,抹去他自戕的事实,让他成为镇守德胜门的英雄,给所有武将吃了一颗定心丸。
哪怕没有燕晟,只要一心向着新帝,新帝不会亏待任何一位有功的武将。
新帝的举措让朝堂的局势稳定下来,两方利益满足,燕晟就被遗忘在府上。
燕晟忙碌多年,终于能在府上闲下来,在万府管家看来也是一件好事。他有意无意地撮合燕晟与当年太后赐下的妾室,梦想着府上添人进口,多一位老爷亲生的小少爷。
燕晟心中不耐烦,但碍于老管家的拳拳一片忠心,只得稍作忍耐,准许太后赐下的那位妾室登堂入室,暂时留在身边伺候。
那位妾室也是有手腕的人,燕晟对她的不喜,她心知肚明,从不主动邀宠,只是远远地在一旁候着,若非燕晟有召唤,她绝不踏入燕晟卧房一步。这份自知之明,让燕晟对她有所改观,对她的防范渐渐松了些,放手准许她端茶送水,出入书房。
临近小年,燕晟在邸报上看到,陛下明年改年号为“泰”,取自国泰民安之意,并将七月二十三日定为万寿节。燕晟心中分外不解,低声念叨一句:“陛下为何要在七月庆生?”
正巧那名妾室听到,随口接话道:“陛下本就是七月生,自然要七月庆生。”
燕晟大惊,追问道:“何人所说?”
那妾室不卑不亢地行礼道:“妾身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怎么会不记得太后爱子的生日,太上皇是冬月生的,而当今陛下是七月生的。”
释空大师不会说谎,祁王出生在冬至日,只有冬至日的过山之虎,与龙抬头日的海内之牛才能合力将挽回大梁国运,打赢这场京师保卫战。
燕晟愈发坚定,新帝绝对不是太后的亲子。
燕晟也有些好奇,随口问道:“先帝的皇子中,有谁是冬至日生人?”
那妾室思索片刻,摇头道:“先帝子嗣不丰,独有的两个儿子都是太后所出,没有谁是冬至日生。”
燕晟正思索着,那妾室漫不经心地提道:“大人若说冬至日生,只有一位小公主,可惜没成人,六七岁就夭折了,若是活到当下,也有陛下那般大了……”
燕晟瞳孔骤缩,他大概知道了宫闱内不得了的一件大事。
这大概比“狸猫换太子”还要令人不敢置信——他心心念念的陛下,是一位穿着男装的公主……
想通这一点,仿佛拼上最后一块拼图,曾经奇怪的一切都豁然开朗。
为何新帝不喜他人近身,为何新帝拒绝与他抵足而眠,为何新帝只接受安太医把脉,为何新帝对娶亲一事丝毫不热心,而婚后多年也从无动静,也不见太后催子……
这一切只因新帝是女子。
燕晟一瞬间心乱如麻。
他效忠的主,竟然是女儿身。
虽然他并不是打压妇人才学的道学先生,但对女性的轻视和偏见是这个时代不可抹去的烙印,燕晟就算有超出这个时代的眼光,也无法抹去这个时代的局限性。
殷承钰啊,殷承钰,真是让他对女人的能耐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