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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鸿鹄之志2

燕晟定定地打量着祁王,他从祁王跳着火花的瞳孔中窥到真正的愤怒,这让他惊奇地意识到,祁王并不是假惺惺地维护太祖的颜面,而是在祁王心底,祖宗之法,当真远胜黎民百姓,天下苍生。

或许祁王从来都不懂何为天下苍生,何为江山社稷。

在深宫妇人的手心中长大,祁王所学的琴棋书画、权衡之术、弓马兵法,无论多么精通,都只是为了取悦太后和陛下,而非为了修身齐家平天下,过去的十六年里,祁王活得像一只高贵的金丝雀,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保证在宫内受宠,获得锦衣玉食, 其余的一概不懂。

燕晟觉得有些失力,他叹道:“殿下不懂。”

燕晟侧身朝南,向南京方向拱手,朗声道:“太祖英明,然而天下无一成不变之法。法无常,以近民为要;亦无古今,惟合乎时之所宜,便民之所安……”

突然燕晟眼前一亮,脖颈上一凉,一把长剑横在他脖子之上。

他诧异地回头一望,只见殷承钰抬起下巴,凤目大睁,仿佛万千星辰的光芒会于一点,亮得让他惊奇。

殷承钰听不得燕晟说大道理,她抽出书房一侧悬挂的宝剑,将剑锋悬在燕晟的致命死穴,看着燕晟投鼠忌器的犹豫模样,冷笑道:

“先生魔障了,祖宗之法不可变,先生所忧不过些许贱民而已,蝼蚁之辈,命如蜉蝣,朝生暮死,为这等小人动祖宗之法,如同蚍蜉撼树,自取灭亡!”

殷承钰眼底的轻蔑当真点燃了燕晟胸腔中将燃未燃的火焰,燕晟也真的怒了。

燕晟缓缓转过身,丝毫不在乎剑锋所向,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剑身,一寸一寸得将剑掰开,面上却平静如水地说道:“殿下牢记,剑是君子之器,能劈,能砍,能挑,但钢脆易折,所以……不堪大用。”

说罢,咔嚓一声,剑身断裂。

殷承钰大惊失色,书房墙上挂的佩剑是装饰,而她抽出剑来也只是想让燕晟住嘴而已,她可没想到燕晟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敢徒手折剑!

她不敢置信地望向燕晟,她发现此人比她整整高出一头,他的身影能完完全全将她罩住,燕晟向她走来的时候,她畏惧了。

继上一次河南百姓血书之后,她又一次畏惧,畏惧于燕晟的力量。

三步之外,燕晟停下脚步,没有继续逼进,只是郑重地说道:“殿下,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殷承钰从刚刚那恍惚的畏惧中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唾骂道:“少拿酸腐文人那一套来胡弄本王,你们口口声声所说的圣君,不过是空谈。爱民如子?心怀天下?官话说得漂亮,可你们文人自己做不做得到?!”

殷承钰这话一巴掌扇了所有文人的脸,可燕晟却不惧。

他拱手说道:“殿下,不管你信与不信,这世间总是有人‘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这世间总有人‘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这世间总有人有‘虽千万人吾亦往矣’的勇气,这世间也总有人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诚……这些于殿下是官话,但对大梁的百姓来说,确是真话,是福音。”

那一瞬间,殷承钰仿佛瞧见浩然正气隐隐从燕晟脚下升腾,化作一只鸿鹄冲天飞起。那一瞬间,殷承钰心跳加快,鼻翼张开,眼中闪烁着仿佛看见绝世珍宝一般兴奋,某些横在她与燕晟之间得冰冷的隔阂骤然被击碎,她捕捉到燕晟满身尖刺当中柔软的那部分,暖暖得似乎把她冷硬的心融了一点……

然而这一切误打误撞迸发出的一切柔软在郑卓的声音中湮灭。

“王爷,宫里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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