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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凤鸣关外 小茶馆内

黑衣人赔礼笑着右手早已经摁上了腰间的长剑,似乎正在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那一身青衫,长发垂腰的少年沈知意,从后房端着一壶茶水正慢慢走来。

随即将茶壶与茶杯轻轻地放于桌上,刚好瞧得沈知意送茶而来,蠢蠢欲动的右手便立即停了下来。

黑衣男人转头望去,瞧着这个看似不修边幅的少年,实际上他的那张脸,到也还是俊俏、秀气,道:“有劳了。”

沈知意并不搭话,只是微微点头,便朝着原路默默返回了。

“师父,那两个人,我瞧得有些奇怪。”走至台前的沈知意看向老者,就算是披肩的长发也无法挡住沈知意的担忧。

老者无暇去理会,只是低着头继续拿起了账本,打起了算盘,道:“他人之事,你我不必插手,江湖纷繁多少事,岂是你我管得过来的?”

沈知意听着师父的话,静静地立于一旁,他留意着那两名汉子的武器,他从小看的书也不少,他很明显地能够看得出,那侠客打扮的汉子放于桌面之上的刀只是一把寻常的大刀,而那黑衣装束的男人腰间佩剑却不一般,漆黑的剑柄上一道道纹路相互缠绕,剑鞘白似寒冰、精光耀眼。

只瞧见那黑衣汉子为自己倒上了满满一杯茶水,端起茶杯,瞧他的动作,想必是一位懂得品茶的人士。

正所谓,品茶有讲究,一杯茶分三口,第一口试茶温,第二口品茶香,第三口才是饮茶。

呷茶入口,茶汤在口中回旋,顿觉口鼻生香,碧螺春的清和鲜甜,尽在不言之中。

黑衣男人刚将茶杯放于桌面,坐于他对面的侠客拿起佩刀,起身正欲离开,谁曾想那黑衣男人一把抓住那侠客衣袖,眼露寒光,道:“怎么?茶没饮完,这么快就想走?”

那侠客转眼冷冷看向那黑衣男人,答道:“你是官,我是匪,岂有久待之理?”

只瞧那黑衣男人不再应答,右手摁于剑柄之上,那侠客见状,将手压于佩刀之前,二者互看,正欲拔出,台前老者悠悠抬眼,道:“俗话说得好,‘剑乃君子所佩,刀乃侠盗所使’一官一匪,一刀一剑,倒是在我这间小茶馆遇见了。”

只听长剑与佩刀纷纷出鞘之声,两道寒光凛冽地闪烁起来,剑是好剑,刀是大刀,二者即将碰撞之际,沈知意正欲出身,老者轻轻摁下了沈知意的肩头,沈知意转头诧异地瞧着老者。

只见老者双袖一挥,忽然凭空掠起,就像是被一阵风吹了起来,体态轻盈,宛如游龙。

只瞧见一股白色浊气飘然而过,那刀与剑也互相劈砍而来,“唰”的一下,二者双手戛然而止,却不曾听见刀剑碰撞之声。

二者忽然收力,却已发觉刀剑纹丝不动,根本无法收回。

浊气慢慢消散,只瞧见一素衣老者立于二者中间,左右手皆用二指,硬生生地逼停并化解了左右刀剑之力。

二者不由得大惊,此等貌不惊人的老者,竟是如此高手?

老者爽朗一笑,道:“二位客官,稍安勿躁,你们恩怨,老朽并不好插手,只不过小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茶馆乃是修身养性之地,切勿动怒,切勿动武,不论二位有何过节,还望不要在小店内打斗才好。”

此话一出,两边立马罢斗,老者收起双手,挥了挥素衣衣袖,立于二者身旁,依旧展露笑颜。

而那二人见状,也是纷纷将手中刀剑重新插回了鞘中,也不知他们是真的明事理,还是只是惧怕这老者浑厚的功力而已。

着实没有想到这样一间小茶馆内,竟然藏着此等世外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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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男人见状,早已察觉自己并非是这老者对手,便立即拱手作揖,自报家门,连忙赔罪道:“在下皇城司卫,祝东风,有所叨扰,还请前辈勿怪,只是此人与一宗灭门惨案有所牵连,在下奉命调查,不得不出手。”

“你放屁!”那侠客听罢,神情言语激动万分,道,“前辈,你莫要听这斯胡说!”

祝东风突然愤然一指,直指向那侠客的面门:“如此,你敢断言那日你未曾出现在当朝内阁大学士的宅邸?”

还未等侠客言语,老者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想着:不知是何等惨案,竟然连皇城司都派人出来了,还牵扯上了当朝内阁大学士,看来江湖上又要出现些大事了。

老者立即言道:“当朝内阁大学士,可是姜北言?”

“正是。”祝东风大惊,连忙看向老者,道,“莫非前辈与大学士相识?”

老者摆了摆手,道:“相识倒谈不上,只是老朽曾行走江湖之时,与他父亲姜楚源有过一面之缘,并不熟络,只是许久未曾过闻江湖中事。”

祝东风叹了一口气,道:“前辈有所不知,前段时间,当朝内阁大学士被人屠了满门,全府上下血流成河,无一幸免,而他是被通缉的江洋大盗,白延川,正好那日晚上,出现在了内阁大学士的府邸。”

白延川一把掀开了自己头戴的斗笠,他的眼角有一处十分明显的疤痕,容貌看似十分坚毅,他少了几分气焰,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行地端坐地正,我是个盗,盗亦有道,我从不害人性命,我所说皆属实,那日我去内阁大学士府上,他全家已经被杀了,你硬要说我是凶手,我怎么可能依你?”

站在台前披头散发的沈知意漫步走了过来,站在了自己师父身后一步的位置,道:“这位白叔叔的名字,我也是略有耳闻,城里贴的通缉令不在少数,画像与他的模样倒也有七分相似,不过有些消息,或许是你们官家打听不来的,那就是市井小巷,茶余饭后人们谈论的东西。”

沈知意从小便住在这间小茶馆内,与他最亲的人便就是自家师父,进城的次数也不在少数,这关外空空如也,除了自家养的牛和一片茶田以外,什么都没有,总得要去采购些东西吧?一来二去的,沈知意便就与城中的一些市井小贩熟络了,便也就知道了些许江湖上所传的故事,虽不完全,但也知晓。

沈知意看向了白延川,又看了看祝东风,二人样貌差异虽然巨大,但不难看出他们到底是否是正派之士,只听他语气缓慢,云淡风轻地道:“人们口中的白延川,乃是义士,偷贪官,救百姓,劫富济贫,江湖称他为‘盗侠’,可未曾听闻有过什么灭别人全家的‘壮举’啊。”

“小兄弟,你的顾虑我也曾明白,但是他是我在现场发现唯一的活人。”祝东风身为皇城司卫,既然被派出调查此事,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无功而返的,“我越是追,他越是跑,我很难问的清楚。”

“喂,我说……”白延川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是官,我是匪,你追我,我不跑?被你从丽州一路追至白鹤城,弄得我早已身心俱疲。”

祝东风知晓,如若不是在这间小茶馆内,他或许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眼前这个叫白延川的好好谈一谈,正如他那句话,祝东风是官,白延川是匪,一追一跑,情理之中。

祝东风再次看向白延川,道:“好,若你话中属实,我想知道那日夜里的详情。”

白延川看着祝东风的语气不再强硬,而自己虽是盗匪,却也并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他还是说着往常相同的话,道:“那日夜里,我也是被惨叫声吸引过去,等我赶到时,大学士全府上下已全部被杀,我也无可奈何,谁曾想官兵随后就到,我本就被通缉,继续跑路自然无伤大雅。”

听着白延川的话,自己苦苦追寻的线索隐隐约约间,似乎又断了,祝东风双眼涣散无神,冲着白延川,说了一句:“叨扰了,既然什么都没查出来,我也只好重回京城了。”

说出这话,让白延川出乎意料,他还以为这个趾高气昂的男人不会与人道歉呢。

白延川正要应答时,祝东风再次转身,看向了身旁的老者,便问:“还不知前辈名讳,可否告知?”

老者只是笑笑,看了看身旁的沈知意,道:“老朽半截身子已入土,名字?又何足道哉。”

老者笑声爽朗,于他而言,武林往事早已尘封已久,今日既瞧得这一官一匪,倒也让他回忆起了些江湖过往。

那些恩怨情仇,风吹过,那些功名利禄,土淹没,而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和经历已经无人知晓了。

往事如烟,随风飘过。

不管以前如何,如今的他只不过是一间开在关外的小茶馆的掌柜罢了,仅此而已。

听着眼前老者的话,白延川就好像看出了些什么东西一样,但是并未细问,道:“江湖往事不过过眼云烟罢了,像前辈现在闲情雅致的生活,或许才是前辈想要的。”

老者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也不再继续回答着什么,他抬头看向眼前的二人,嘴角微微扬起,笑了笑,便重新走回了台前,继续拿起了账本与算盘。

沈知意眼神淡然,虽然听师父讲述过他曾经游历江湖的经历,但是他从始至终也知道,自家师父的心中也有柔软的地方,也有正常的人性,也有大喜大悲后的苍凉心境,而这究竟是为什么,他已经不知道了。

祝东风看向了沈知意,再次拱手行礼,道:“小兄弟,今日有所叨扰,还望不要见怪。”

沈知意也随礼一笑,朝着祝东风行了一礼,道:“来者皆是客,只要不是胡搅蛮缠之辈,‘浮生若梦’都欢迎,从不拒客。”

对于沈知意的回答,祝东风还是比较满意的,只是这间茶馆一老一少,一个貌不惊人,一个不修边幅,这样的两个人看上去却有说不出的高深莫测。

祝东风看向身旁的白延川,掏出了自己的钱袋,道:“姓白的,算是我错怪你了,今日这茶,算我请你吃。”说着,便将钱放于桌上,弄得白延川倒是有些错愕。

而这一次,不管他们名气大小,不管他们武功高低,沈知意算是真正意义上认识了江湖上的人。

或许真如江湖上的传言一样,行走江湖,一剑抿恩仇。

祝东风与白延川也并没有久呆,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茶馆,而沈知意与师父当然是继续日常的生活,继续经营着这间茶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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