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凉,月隐星稀,杨津带着人埋伏在无极观外,苏翼也在其中。
原本乌黑的道观,忽然亮起了一盏灯,在这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的突兀。
杨津打个手势,埋伏在周围的人慢慢的靠近道观,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翻墙而入。
苏翼紧跟在杨津身后,夏日的凉风拂过面颊,但是他却心头一片火热。
六妹妹说的是对的,这道观果然有问题。
灯光亮起的是道观后排的厢房,苏翼贴墙而立,遮掩住自己的身形,探头一望,就看到高大的窗户上落下了半截竹帘,竹帘下细碎的穗子随风轻轻摇晃。
风透过窗子吹进室内,油灯被风吹的左右晃动,越发衬得室内的有些阴森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从内室走出一个人影,径直走到桌前坐下,随手拿起灯罩罩在灯上,烛光不再摇曳,这才看清来人一身道袍,苏翼只能看到侧脸,距离有些远,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
怎么只有一个人?
苏翼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转头去看杨津。
杨津此时也正皱着眉头,与苏翼的目光撞在一起,然后低声说道:“我带人直接上前抓人,你随后压阵。”
“好。”苏翼点头,比起身手他及不上杨津,自然不会这个时候逞能。
杨津一个闪身出去,抽出腰刀破窗而入,猛地向室内的道士刺去。
那道士一惊,立刻后仰躲过这一击,随即一个翻滚后撤,等他再爬起来手里也多一把刀与杨津缠斗起来。
除了苏翼带的一队押后的人,此时杨津带的那一队人也已经进了内室,那道人一见不好就翻窗要逃。
苏翼一见,立刻与人张开渔网,把人套了个正着。
“起火了!”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众人才发钱这道观的前院烧起了熊熊大火,将半边天空都照亮了。
苏翼脸色一变,将网中人往身边的人手中一塞,立刻喊道:“三队跟我走!”
丹炉就在前院!
城南的一把大火,烧的整个南城都喧嚣起来,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凝望着火光人心惶惶。
一轮朝阳喷薄而出,无极观已经是断壁残垣,这道观本就不大,火势如此凶猛,是有人在地上倒了火油。
杨津等人翻墙进去直奔后院,并未发现前院的异样,这才导致道观被烧。
幸好苏翼反应够快,带着人将丹炉抢出来,但是丹房内的东西拿出来的不足三分之一。
而此时,晏君初正站在朝堂上听政,立在一角,身姿笔直,神色严肃的听着陛下与朝臣对话,突然若有所感,微微侧首看向殿外。
容王最近才被允许上殿,还是皇后几番进言,陛下才松了口。
此时容王不经意一抬头,就发现他那言行举止仿若标本的大哥,此时正在侧头外望。
嘿,真是稀奇。
晏君初收回目光转头,正好对上容王打量的眼神,他淡淡一笑,又恢复了玉竹般的站姿与从容。
容王:……
论装模作样,他真是拍马难及太子!
哼!
进入五月后天气明显热了起来,无极观的一场大火牵引出了一桩大案,朝野震惊。
苏辛夷正与高家的表姐在杏花楼沽酒,杏花楼前种满了一排杏花树,此时虽然杏花开得正盛缀满枝头,像是一团绯色的云彩将杏花楼包裹在其中。有风吹过,杏花从枝头洒落,像是下了一场杏花雨,如此美景引来不少人。
苏辛夷也是其中之一。
沽酒是次要的,主要是这杏花楼的美景才是一绝。
苏辛夷与高表姐穿过杏花雨,走进杏花楼,恰好今日她穿了嫩黄色的对襟袄子,红似火的石榴长裙,穿过杏花雨的佳人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
高穆华察觉到周围人惊艳的目光,侧头看着身边毫无知觉的小表妹不由一乐。
此时,杏花楼对面太子正在与王策说话,一转头,恰好将方才那一幕收尽眼中,这段日子他忙于查案,已有小半月未见苏辛夷。
他总有种微妙的感觉,她在躲着他。
“殿下?”王策惊讶的发现殿下望着窗外在出神,他跟着看出去,却只看到纷纷扬扬的杏花,这有什么值得发呆的?
晏君初回过神,转过头看着王策,“你接着说。”
王策看着殿下镇定的样子,觉得自己方才可能看花眼了,于是立刻收敛心神接着说道:“殿下猜测的没错,无极观观主无为道人背后之人果然是安靖奇,但是安靖奇是东黎王侧妃的兄长,若是抓捕他,不知道东黎王会不会阻挠。”
“抓人!”晏君初沉着脸,殊为不悦的说道,“姜柏卓若是敢阻挠,让他直接来见孤。”
王策听着太子殿下这话,便知道殿下心中怒火之盛,只要殿下坚持抓人,无极观一案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等到罪证俱全,东黎王只怕还得想想怎么把他自己摘清。
“殿下,照规矩若是抓了人只能送到大理寺或者刑部,人一旦脱离东宫的掌控,只怕那安靖奇就有脱罪的可能,从哪里审也是个至关紧要的问题。”王策连忙说道。
晏君初点点头,“抓人先送入大理寺,大理寺卿屠洪尚算是刚正,其他等我回奏陛下之后再议。”
王策一一记下,这才松口气笑着说道:“那属下就先行一步。”
晏君初微微颔首,“去吧。”
王策不敢耽搁立刻起身离开,抓人可是大事,不能让安靖奇闻风而逃,务必要一击便中。
王策一走,晏君初侧头又看向对面,还未见苏辛夷出来,沽个酒罢了,要这样久?
此时,苏辛夷看着碎在脚边的酒坛,看着对面带着歉意的许玉容,一时有些恍惚,她真是好久没见她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结果俩人狭路相逢,许玉容还撞翻了她的酒坛。
许玉容看到苏辛夷时脸色比见了鬼还难看,若是只有苏辛夷一个她也不惧,偏偏她身边还站着个高穆华。
想起高家人的秉性,许玉容只得满脸歉意的对苏辛夷道歉,“真是对不住六姑娘,我这走得急了些,没看到你们从楼上拐下来,这样吧,我陪你两坛酒如何?”
苏辛夷打量着许玉容,今日的许玉容可比当初在东黎王府时消瘦,人一瘦下来,就显得五官略有些刻薄,纵然是带着笑,也有些令人不太舒服。
“不用了,许大姑娘既然不是有心的便罢了。”苏辛夷与许玉容有旧怨,此时众目睽睽下,她可不想背上无理取闹的罪名。
许玉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心中那口气越发的难以咽下去。
当初落水一事被苏辛夷借机翻盘,从那以后她就成了个笑柄,这段日子她连门都不怎么出,结果苏辛夷倒是仗着自己乡下来的无所顾忌,不知道反倒是传出了个乡下人直爽没心机的好名声。
越想越想呕血,今日再遇到苏辛夷看着她比当初在东黎王府时更为美艳的五官,而且高穆华对她也十分亲近的样子,她真是不甘心。
明明只是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那怎么能行。”许玉容笑着开口,“既是我的错,当然要赔一份才是。”
许玉容说着就去柜台重新定两坛酒,等到定酒时才想起来还没问苏辛夷定的那一种酒,于是就笑着看着她,“六姑娘,你定的是哪一种酒?”
许玉容这一嗓子并不低,吸引了不少厅堂内顾客的目光望过来。
杏花楼来买酒的多是男子,女子本就不多,被许玉容这么一喊,众人看着苏辛夷的目光就有些奇怪。
苏辛夷似笑非笑的盯着许玉容,她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于是朗声说道:“我是给家中祖父定的三十年的陈酿,许大姑娘既然执意要赔我这一坛酒,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许玉容的笑容僵在脸上,三十年的陈酿?
这一坛酒得多少银子?
此时,站在柜台后的掌柜立刻笑眯眯的说道:“客人运气真好,三十年的陈酿今儿个只剩这一坛了,承蒙您惠顾,一百五十两。”
许玉容一惊,一百五十两?
怎么不去抢呢?
若是以前一百五十两她是真的不放在眼里,不过是她一两件首饰的钱。
但是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府里就减少了不少她的开支,手头银子就捉襟见肘,而且她今日出门来杏花楼是赏景的,只想着买一坛普通的酒回去做做样子,所以根本没带多少银子出来。
对上苏辛夷似笑非笑的目光,许玉容心头不由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