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先生,如何不是一回事?”
“……”
江越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似乎在撮合我和梧谣?”
梧仙歌轻轻一笑。
“撮合倒是谈不上的,只是帮女儿探一探先生的心意罢了。不瞒先生说,这正教新教,我从来都未将哪一方视作好人,哪一方视作坏人。心明死了,我的仇恨仅到杀他的人为止,是那些狱卒的逼问杀了他,可那些狱卒也死了,我又能恨谁?林深吗?那倒也确实是恨的,可终究恨不到先生身上来。”
江越摇了摇头,他一时之间无法理解梧仙歌的这种想法。
如果是他的话,有人逼死了自己的亲人,恐怕他会恨不得把对方满门杀绝。
这点倒是跟梧谣有些相似。
梧仙歌呢?
大概是人间疾苦见得太多,腌臜恶事见得太多,反而对人有了更多的容忍。
只要不是亲手伤害到她的,她都可以原谅。
卑微。
这大概也是一种生存策略,否则她和梧谣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女,如何能够生存下去?
哦,梧谣现在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了。
“恨不恨是一回事,但我跟她注定是没有希望的。”
江越坚定地说道。
“为何?先生也要修行吗?梧谣虽然未曾修行,但听心明说过,她的根骨是极好的,且天赋异禀,极适合双修……”
双修!
江越的脑海中似乎有一道惊雷闪过,他终于明白梧仙歌此前的叙述中不谐之处在哪里了。
心明真人,他从一开始看中的就不是梧仙歌,是梧谣。
梧谣是他养着的一只炉鼎。
他最后开口的时候,真正的想法不是要保护妻女,而是想要掩盖自己要做的事情。
以活人为炉鼎,此事一旦泄露,连正教也容不下他。
一定是审问者根据正教有意泄漏的情报,挖出了更多的信息。
这其中的底细,正教知道吗?绝圣门知道吗?
江越沉思了片刻,首先判断正教应该是不知道的,因为他曾经听陈信感叹说什么心明真人是个痴情人之类的话。
如果正教不知道的话,心明的死也怪不到他们的头上,因为单单以妻女的性命,其实是逼不死心明的。
可这就应该怪绝圣门吗?绝圣门也只不过是想让他说出幕后主使而已,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取他性命。
梧谣没有仇人。
绝圣门不是她的仇人,正教也不是。
江越直直地盯着梧仙歌的眼睛,开口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梧仙歌愣住了。
“先生此问何意?”
“双修。”
“……”
梧仙歌没有回答,江越继续追问。
“所以,这才真正的,你不恨我的理由,对吗?”
沉默。
江越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已经凉透的茶水。
“梧谣不知道,因为时间还没到,心明就死了,对吗?”
“所以才会这样,你不恨我,也不恨绝圣门,因为你们根本就只是表面上的夫妻而已----但梧谣是恨的,心明的戏做得很足,梧谣对他确实有父女之情。”
“所以你才会告诉我,你见事论迹不论心,这跟正教的理念完全不同,因为你跟心明相处的这十几年,彻底磨灭了你对正教的信任,对吗?”
“所以你想把梧谣甩给我,你觉得这样可以消磨掉她的仇恨,对吗?”
梧仙歌重新提起茶壶,给江越斟满了茶水。
“先生不必问了,请回吧。”
江越没有理会,继续问道:
“回答我是对,还是不对。”
梧仙歌放下茶壶,眼神凄然地看向江越,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要告诉阿谣,也不要让她去报仇。”
“我永远也不能让她知道,她最大的仇人,是她的父亲!”
江越楞了一愣。
是啊。
如果真的要说谁是梧谣的仇人的话,那就只能是心明自己了。
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