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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东渡大会

水玉龙见了这人便放声笑道:“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了烦兄弟!你不在琅嬛福地陪着漂亮姐姐们,怎地来这儿凑热闹啦!”

“了烦哥要陪我,陪什么漂亮姐姐?!”不等那青年回答,他身旁的少女便突地站了起来,叉腰叱道。

那青年一拍脑袋,赶忙将少女拉着,一跃而起,上了水玉龙的亭榭。

“玉龙兄!”青年熟稔地揽过水玉龙的肩膀,附耳道:“咱俩可是多年交情的兄弟?”

水玉龙朝他淡淡一笑,高声朝那少女道:“卉渔师妹,路了烦他又想将你……”

他方说到一半便被路了烦掩住了嘴,可虽如此,路卉渔依旧急忙小跑过来紧紧地揪着路了烦的衣角,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路了烦狠狠瞪了水玉龙一眼,便赶忙回身安慰着路卉渔。

水玉龙在一旁打趣道:“了烦兄弟确实不知好歹!世人都说琅嬛福地是天底下除皇宫外钱财最多、女人最美的地方,可你倒是一点儿也不珍惜。卉渔师妹这般喜爱你你却不领情,你这身行头破破烂烂都不知道多少年岁了,要让不明事理的旁人瞧见了,还说你们琅嬛福地徒有虚名罢!”

路了烦听了此话不仅不以为意,反倒像是受了莫大的夸赞一般,一拍身上破了几个大洞还未缝补的短衫,傲然笑道:“哈哈,天为盖来地为床,山川鸟兽日月星辰拿来做衣衫,我有此等好天资,何须要那浮世云烟?”

“妙哉妙也!”水玉龙赞叹一声,笑道:“世间潇洒人,了烦者也!”

水玉龙又与这两位伙伴嬉闹了一会儿,看了看日头,料想大会时辰已近,望去湖面,宾客毕至,除去自家姑苏水氏以及蜀山剑阁、琅嬛福地、太平帮、唐门、昆仑等一干在江湖上久负盛名的门派之外,还有一些与律宗为佛教同门的三论宗、天台宗等也已赶到,只有主人鉴真和尚与声名最大的儒释道三宗代表君子堂、少林寺和天师府还未到场。

此时,那位被水玉龙称作二姑的蒙纱妇人走了过来,与水玉龙耳语道:“玉龙,你可曾看到玄漓了?”

水玉龙摇摇头,答道:“二姑,还未曾看到玄漓表弟。”

“嗯。”妇人点点头,眼光失神,似有失落。

正待她又要默然回至人群中时,湖上湖岸一时嘈杂起来,是主人鉴真和尚到了。

小和尚崇妙卖力地摇着一叶小船驶向湖心亭,船上正坐着一袭素白僧袍的鉴真和尚。

紧随其后的又有三只小船,为首一只船上正是李奴月、春秋与张玄漓三人。其后便是以橘杀罗生与橘十六夜兄妹为首的东瀛遣唐使,一行使者形色倒也不甚拘谨,确有使节之气度。

前后几船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驶向了湖心亭,鉴真下船时躬身朝岸上观望的百姓们行了一礼,扬州百姓素日信奉律宗,对鉴真这个宗主尤甚景仰,此时更一齐高呼佛号:“阿弥陀佛!”

那些东瀛遣唐使们见此盛况,心中对鉴真和尚的钦佩之意更添了几分。

这时间,水玉龙伸手指向张玄漓,不甚肯定地问身旁的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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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二姑,那个穿素衣的便是玄漓表弟么?”

妇人点点头,目光却早已锁定在了张玄漓身上,她眼里泪光闪烁,面上神色变幻,一只手颤颤巍巍伸至半空,可最后还是收了回来,无言良久,终于,终于喃喃说道:“真好……他……长得真好……”

这目光太过热切,张玄漓似有所觉,举目四望。

妇人稍惊,忙退回水玉龙身后,叮嘱道:“玉龙,暂不要让他知道。”水玉龙虽多有不解,但还是依言而行,并未声张。

亭子内,李奴月倒是少见张玄漓如此不安定的时候,玩笑问道:“张相公,何事惊慌?”

张玄漓定了定心神,却摇摇头,一语不发。

春秋心细如发,察觉到了些,轻道:“是婉凝姑姑么?”

平素清冷的公子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却不由得震颤了一下,终于从牙缝间挤出来一个沉音:“嗯。”

李奴月也大吃一惊,忙问:“婉凝姑姑也来了么?怎不来寻你?”

春秋闻言真是好大个白眼翻给他,赶忙将他拉至一旁,耳语道:“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鉴真一直坐于亭中石凳,这时才悠悠说道:“玄漓,你且听来。一切恩爱会,皆由因缘合。合会有别离,无常难得久。今我为尔母,恒恐不自保。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吾朝行不遇,误堕猎者手。即当应屠割,碎身化糜朽。念汝求哀来,今当还就死。怜汝小早孤,努力自活己。”

这一段佛偈出自《佛说鹿母经》,是行将赴死的鹿母说与二子的偈言,情真而意切。张玄漓听得偈言,又念及母亲当年对自己的嘱咐,心情终于不再激荡,双手合十,向鉴真见礼道谢:“多谢鉴真师父。”

鉴真微微一笑,不加言语,只呼佛号:“阿弥陀佛!”随即亭内众人连同一行遣唐使也跟着高呼佛号:“阿弥陀佛!”

正此间,前方知客僧擂鼓声愈加响亮,岸上更是人声鼎沸,寻声望去,只见远远又驶来三条大船。

“少室山禅宗少林寺,见性禅师!”

“龙虎山正一天师府,青鸟道君!”

“泰山孔圣君子堂,孔大先生!”

知客僧连读三声拜帖,声声如雷。

三条大船顺流入湖,声势浩大,虽为宾客却胜主家。

鉴真起身迎了出去,一一招呼。

当先来的便是禅宗少林寺的见性大和尚,大和尚虽已年逾古稀,须眉如雪,却仍旧精神矍铄,气息绵长,显是内修精醇,业已臻于佛化之境,与鉴真和尚相比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和尚慈眉善目,甚是和蔼,只是言语不多,见了鉴真只呼一声佛号,并未多加寒暄,倒是对崇真、崇妙颇有关注,行至二者身前,细声询问道:“小和尚修业如何?”

二小僧不言,看向师父,鉴真微微一笑,回道:“答我座师。善哉!善哉!崇真、崇妙修业刻苦,进展很大!”他言语间对见性和尚尤为恭敬,皆因他青年时曾在见性座下修行,因此见性也算得他半个师父。

随即鉴真又示意崇真、崇妙师兄弟上前与之见礼,二人亦是非常恭敬,礼毕之后便将大和尚引入亭中首座。

大和尚之后来的便是天师府青鸟道君张符,其人年过五十而无半分衰老之像,一袭青紫冠袍,身长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面笼紫气,口吐氤氲,飘飘然果有神仙之概。他虽刻意将神气内敛,但依稀可观大概,头顶三花,黄庭五气,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这便是道门中人超凡入圣,脱凡胎、换仙骨,步入先天之境的标志。

鉴真尚未迎出去,张符便已自行走进来坐下,环视一眼后满脸可惜状,直叹道:“如此盛会,竟然无酒,实在来错了。”

鉴真笑回:“律宗门人不饮酒,请恕招待不周。”

“小气!”张符袖袍一扫,说道:“我已闻着酒香了,竟还藏着?”

“好鼻子!”李奴月此时跃了出来,将腰间的酒葫芦启开,对张符得意说道:“您说的酒香是我这个吧?”

张符鼻尖扫过酒葫芦,一道奇异酒香沁入心脾,令其食指大开。“好酒!好酒!”张符开怀赞道。

李奴月闻言竟拍了拍张符肩膀,说道:“你是懂酒之人,我们应当做朋友才是!我请你喝酒!”

“奴月儿!不可无礼!”春秋赶忙前来制止。

“你这姑娘!”张符此时却怫然不悦,说道:“这小兄弟要请我喝酒,又怎么无礼了?”

春秋哑然。

鉴真微笑。

见性大和尚笑得最开怀,说道:“这两人确实该做朋友才对!”

李奴月与张符二人便于亭中对饮起来,这场景多少显得奇怪,以致东瀛遣唐使们面面相觑,不得其理,由以十六夜姑娘为最。

她只觉得,眼前这少年,有趣得很。

再后又一艘方身圆顶的大船姗姗来迟,甲板上立着的一位老者,便是来自君子堂的孔大先生孔如珪。这孔大先生身形高大却显佝偻,拄一根木杖,形态虚弱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势。君子堂源自孔夫子,儒学一脉,源远流长,承天下之气运,势力庞大,根系错综复杂,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君子堂都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似金大川那般粗人可以瞧不上寻常读书人却万不敢看不起孔氏族人。孔大先生乃是这一代的孔门大族长,在孔门之中辈分最高,身份最为尊贵。大先生以文入道,以儒证道,气运加身,如今已是半步儒圣的境界。

老儒士入亭来,鉴真相迎,喜道:“怕您不来,贫僧去了东瀛辱没国学便是大罪过了!”

孔大先生拂手道:“鉴真大师莫要自谦,依你学问,何来辱没一说?”

随即二人携手入席。

如此一来,三宗已然就位,就连在岸上巡查的罗马瘦看了也暗自感叹:“儒释道三宗,真是好大的气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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