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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楚晚脑中紧绷的弦“噔”的一声断了,她一下失了控,不顾一切地站起来:“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一声尖叫突然从二楼传来,打断了楚晚的暴吼。

张茹很快就认出了这是林月桢的声音,她着急地站起来,往楼上张望,大声问:“小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楼上却没了动静。

张茹一下子急了,马上要冲上楼去看,小姑和姑父还拦着她:“哎哎哎,别走啊,还没说明白呢!”

“别碰我妈!”楚晚冲了上去。

就在这时,林月桢的房门突然“砰”的一声打开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抬头看向二楼。

只见一脸阴沉的林月桢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揪着一个小男孩的后衣领,被她揪住的小男孩不停挣扎着,口中还尖叫着:“放开我!你这个贱人!别碰我!”

楚晚呆了一下,那是小姑的儿子昊昊,今年应该上小学三年级了,他怎么会在林月桢的房间里?

林月桢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地问:“这是你们的小孩?”

“干吗揪他衣领?快放开!”小姑立刻心疼了。

“这小孩是个贼,把我房间里的手办都砸碎了,内衣内裤也翻得满地都是。”林月桢皱起眉,语气中透露出少有的愤怒情绪,“是他爸爸教的吗?真随父母啊。”

把手办……砸碎了?

楚晚心中警铃大震,她推开小姑父,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二楼。其间昊昊仍然不停尖叫着扭动身体,试图从林月桢手中脱身。

楚晚冲到林月桢房间门口,往里面望了一眼,一下子愣住了。

满地狼藉。

林月桢的房间楚晚曾进去过,里面有一个专门放置动漫手办的玻璃柜,平时被林月桢上了锁,足以见得她有多么重视这些宝贝。

可昊昊居然把玻璃砸碎,将里面的手办全部拿出来,拆得七零八落的。

不仅如此,林月桢的衣柜也被翻得一塌糊涂,床上、地上散落着内衣内裤。

大人们很快也上了楼,看到林月桢屋里的惨象,张茹一下子就着急了。只有姑父还一脸不以为意:“不就是摔了你几个玩具吗,至于吗?”

“几个玩具?”林月桢冷笑一声,她松开手,回屋拿出一把小提琴,“这小提琴,十二万,我妈给我买的,你儿子把我的琴弦给剪断了。”

“十二万——”小姑拉长声音,快步冲上来,夺过小提琴,“你这孩子怎么还撒谎呢,这琴是镶金的吗?值十二万?”

“你们家有钱也不能这么讹我们啊!”姑父也急了,“嫂子,你评评理啊!”

张茹站在一边摇头:“如果是楚晚的东西我还能做主,但这把琴是小月她妈买给她的,这事儿得小月做主。小妹,妹夫,我早就跟你们说过,管好孩子,你们怎么就不听呢?”

“呸!”昊昊从林月桢的手中挣脱,尖叫着冲上来冲张茹吐口水,“不要你管!你这个寡妇,克死你老公!扫把星!”

张茹的脸色唰地变得煞白:“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还能有谁?

“你给我闭嘴!”楚晚终于忍无可忍,上前就要抓住那小子,但有人已经抢先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扳开昊昊的嘴,“呸”的一声往他嘴里吐了口唾沫。

昊昊呆了一秒,咂了咂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连楚晚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仙女居然会往别人嘴里吐口水?

天啊!

“这小子没爹妈管教是吧?来我林家撒野?”林月桢可不管他哭不哭,她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拖进杂物间。

等小姑和姑父反应过来时,杂物间的门已经被锁上了,昊昊杀猪般凄厉的号哭声更加响亮。

姑父急切地拍着房门,大声喊着:“开门啊!开门啊!你想干什么?开门啊!”

楚晚和张茹面面相觑。

小姑急得快哭了,她拽着张茹的衣服:“要是昊昊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楚晚担心事情闹大不好收场,也跟着去拍房门:“林月桢,开门,你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林月桢一脸冷漠地站在门口,姑父和小姑立马冲了进去:“昊昊!”

楚晚往里面看了一眼,倒抽一口冷气,她居然……把昊昊的头卡在了窗子的防盗护栏里!

储物间的窗户是推拉式的,靠屋内的一侧焊着防盗护栏,楚晚记得最边上的那一根护栏有些松动,可以掰开。

没想到林月桢居然掰开了那根护栏,把昊昊的头塞了进去!

张茹看到这一幕也吓了一跳,来不及生气,赶紧上去帮忙把孩子的脑袋弄出来。

林月桢靠着门,冲他们摇了摇手机:“我已经报警了,剩下的交给警察处理,你们准备好钱赔给我就行。”

这场闹剧最终以警察的到来而告终。

警察做记录的时候,接到消息的林叔叔正好赶了回来,看到家门口的警车,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吓得够呛,立刻冲了进来。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林叔叔看着眼睛红红的妻子,气得火冒三丈,挽起袖子就要揍小姑和小姑父:“兔崽子们胆儿肥了?要钱要上我家里来?趁我不在家欺负我老婆孩子,小心我……”

警察和张茹把他拦了下来,小姑抱着哇哇大哭的昊昊,还在叫嚣着:“我要告你们!你们这是谋杀!”

林月桢走过去,“啪”地把一张账单拍到她面前:“这是你儿子损坏我家东西的物品清单还有价格,在告我之前,请你先按照原价赔付给我。如果你没这么多钱,分期还也可以,但是要加利息。”

小姑瞥了一眼账单上的数字,立刻又高声叫骂起来,话语中夹杂着“敲诈”“勒索”“不值钱”“不可能”之类的话语。

“爸,帮我处理好啊,我那琴和手办可贵了。”林月桢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准备上楼,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一脸崇拜的楚晚,“对了,忘了告诉你,这龟儿子先进的你房间,估计你房间的情况更不容乐观。”

“啊?”楚晚立刻冲上二楼,打开房门一看,果然……全部阵亡。

这场风波折腾到了晚上八点才结束,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坐到饭桌前吃晚饭。

提到这件事,林叔叔对林月桢的做法非常赞赏,说她“就应该给这些流氓一点教训”,甚至允诺重新给她买一把新的小提琴。

楚晚在心里默默赞成。林月桢治熊孩子确实有一套,估计昊昊好一阵都不敢皮了。她早就想修理昊昊了,但碍于母亲和去世父亲的面子,她也就只能在心里狂扁这些无赖亲戚,不敢出格。

但林月桢就不一样了,她跟那些人没有任何关系,那些人拿她没有办法。

提到楚晚的小姑和姑父,林叔叔仍未消气:“下次他们再敢找来,你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赶回来,看他们怎么嚣张!”

“主要是顾着楚晚爷爷奶奶的面子,毕竟楚晚还是他们楚家的孙女,凡事不能做得太绝。”张茹摇头,“结婚那天他们没有来闹事,我本来以为他们已经消停了,没想到……”

“什么爷爷奶奶?”楚晚忍不住插嘴,“要不是他们纵容,这些人能一直来我们家闹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经常打电话到美容院问你要钱吗?”

张茹看她一眼,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愿意忍受他们吗?他们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却是你爸的家人啊。”

楚晚不说话了。

是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为了去世的父亲,母亲总是想着给那些人留些颜面,那些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胡闹。

要不是因为父亲不在了,那些人怎么会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辱她们?

林叔叔又安慰了妻子几句,张茹闷闷不乐的心情才稍微见好。

林月桢先吃完饭,拿着碗筷去了厨房,楚晚见状立刻拿起碗筷跟了上去。

林月桢正背对着楚晚洗碗筷,楚晚拿着碗筷站在她身后,纠结着到底是说“谢谢”还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口。

林月桢洗完碗筷后转过身,楚晚还是一脸纠结地端着碗筷站在她身后。

她用毛巾擦干手,拍了拍楚晚的肩膀:“行了,不用谢,不是特地想帮你的。”

楚晚:“……”

04

次日是周六,林叔叔跟张茹去派出所处理昨天的事情,留下两个女孩在家。

午饭时间时,楚晚到林月桢房门口敲门:“小月,你中午想吃什么?”

片刻,林月桢打开房门:“你要自己做饭?”

“冰箱里好像有一些肉和菜……”

“算了,叫外卖吧。”林月桢回屋把手机拿出来,“我要吃排骨饭,你吃什么?”

这是打算跟她一起吃的意思吗?

楚晚凑过去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菜单:“我和你一样好了。”末了,又补充一句,“一会儿外卖到了我去拿。”

订好外卖以后,两个女孩坐在客厅里等外卖。一张白色的真皮长沙发,林月桢和楚晚各坐一头,中间隔了一大截空位。电视里放着宫廷剧,林月桢却靠着沙发扶手玩手机。

楚晚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电视,心里踟蹰着要不要跟林月桢提昨天的事情。

昨晚她在厨房里犹豫了半天没说出口,却被林月桢先抢了白,今天无论如何,她觉得自己都需要亲自说出口。

“昨天给你添麻烦了。”犹豫半天,她终于说出口。

对方的视线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挪开了:“想听我说‘没关系’吗?”

“嗯?”楚晚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不会说‘没关系’的,毕竟你的亲戚确实给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钱是小事,但那些手办收集起来很费工夫。”

“嗯……抱歉。我知道。”

“但确实也不是你的错,我也不能迁怒于你。不过,这种亲戚你们最好趁早做了断,不要再纠缠下去,否则,无辜遭受灭顶之灾的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根本就不是她们在纠缠,明明是那些人——楚晚刚想争辩些什么,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林月桢冲她摇了摇手机:“外卖到了。”

还没说出口的话被憋在肚子里,楚晚悻悻地起身去拿外卖。

她才初三啊……怎么做到这么牙尖嘴利的?

楚晚觉得,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被林月桢噎死的。

屋外下着小雨,楚晚郁闷地推开门,撑着伞小跑出去:“不好意思久等了!”

她正准备从外卖员手中接过餐盒,却意外发现外卖员身后还坐着一个人。

“咦?”

那人从黄色的雨衣下探出脑袋:“哈喽,学妹。”

“温宁远?”楚晚难以置信,“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认识啊?”外卖员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他订了一份外卖,等我骑车到店里取餐时,发现他人就坐在店里。”

“然后呢?”楚晚突然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然后他对我说:‘你来啦,正好把我跟外卖一起送到家吧。’”

“……”

“正好你在他之前点了外卖,所以我就载着他一起过来了。”

“……”

男生笑呵呵地说:“我本来打算到店里吃的,但是外面突然下起了雨,我又没有带伞,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于是就想到了这个方法,让外卖员送外卖的时候顺带捎上我。这样我一到家就能吃饭了,又不会被雨淋。”

“你还真是……”楚晚竟然一时间找不到形容词来评价他的做法。

“不过,”温宁远探着脑袋看了看她身后的建筑,“这是你家吗?”

“嗯。”是林月桢家。但是这样的关系太复杂,如果要解释清楚的话,需要从头到尾捋一遍,倒不如一语带过好了。

没有必要跟他解释得那么清楚。楚晚想。

温宁远倒没有再继续问什么,只是冲她挥了挥手,笑道:“那我先走了,学校见,拜——”

“拜。”楚晚一只手举着伞,另一只手拎着餐盒,腾不出多余的手告别,于是便站在原地目送着电瓶车远去。

她转身回去时,却发现林月桢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门边看着她。

楚晚快步走回屋檐下,一边收伞一边问:“你怎么出来了?外卖我已经拿到啦。”

林月桢却没有回答她,只反问:“认识吗?”

“谁?”楚晚愣了一下,“温宁远吗?”

“嗯。”

“算认识吧,不太熟。”楚晚想了想,虽然她对温宁远有些好感,但目前两人确实只是一面之交的关系,应该连朋友都算不上,“怎么啦,你认识吗?”

“没事。”林月桢没有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转身回屋了。

楚晚赶紧拎着餐盒跟进屋里,没有多想:“哎哎,先吃饭吧。”

小姑娘而已,算了,不跟她计较。

楚晚觉得自己与林月桢的关系似乎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尽管林月桢仍然是一脸“生人勿近”的疏离,却并不影响楚晚因为那天的事情对她大大增长了好感。

楚晚跟林月桢之间的那条分界线,好像稍微模糊了一些。

从某些角度看,林月桢明明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不是吗?

隔日上学,两人仍然是分开走的,但楚晚心情很好。中午苏雁梨有事不在,一个人去食堂吃完午饭后,楚晚难得有心情到食堂门口的自动贩售机买饮料。没想到,已经有一个人在自动贩售机前捣鼓着些什么了。

楚晚走近两步,才发现是认识的人:“温宁远?”

“哦,是你啊。”满头大汗的男生回过头来,冲她笑了笑,“来买饮料?”

“对啊。”楚晚走上前,“你在干什么?”

“那可不巧,这台机器好像坏掉了。”男生拍了拍自动贩售机,“不过,我正在修理。”

比“机器坏掉了”更吸引楚晚注意力的是“正在修理”:“你还会修这个?”

她来到男生身边,凑近机器一些,男生下意识地给她让了让位置。

楚晚定睛一看,一瓶脉动横着卡在了自动贩售机的出口,更奇怪的是,一瓶罐装可乐稳稳地立在脉动上,另一瓶乳制品则斜靠着罐装可乐,三瓶饮料稳如泰山地构成了一个直角三角形的奇妙形状。

温宁远解释:“我本来是想买脉动的,但是它居然卡住了。于是我想着把它上面那层的可乐买了,等可乐掉下来就能把它砸下来。没想到,可乐也卡住了。”

“所以你就买了更上一层的牛奶,结果它也卡住了?”楚晚抽了抽嘴角。

“也许我今天去买彩票可能会中奖哦。”温宁远摊手。

“那怎么办呢?”楚晚透过玻璃望着里面的商品,“是这台机器坏了吗?这样的话,里面的饮料就拿不出来了呀。”

“不,我不服,我一定要赢。”说罢,温宁远又投了五块钱。

楚晚还没来得及阻止,便眼睁睁地看着他按下第四层的按钮,一瓶矿泉水掉了下来,然后——

横着卡在了刚才那三瓶饮料上面。

楚晚扶额。

温宁远呆了一秒,突然又从兜里掏出了五块钱:“见鬼。”

“别别别,别投了。”这一回楚晚终于赶在他把钱投进去之前阻止了他,“自动贩售机经常会卡住,从旁边踢一踢的话,应该就可以掉下来了。”

“是吗?”温宁远的眼睛里冒出了希望的曙光,他摩拳擦掌,兴致勃勃,“我来试试,你站远些,别被我碰到了。”

楚晚默默后退了两步,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伴随着一声轻喝,只见温宁远一个漂亮的飞踢,一脚踹在了……自动贩售机的玻璃门上。

十分钟后,两个人被带到了学校警卫室,接受了二十分钟的教育。

温宁远赔偿了玻璃门的钱后,两人终于被放行。

刚出门,满脸怨念的楚晚正想说话,温宁远抢先一步乖乖认错:“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

“可你怎么会踢到玻璃上呢?”楚晚怎么也想不明白。

更夸张的是,他居然把玻璃给踢碎了。

男生想了想:“莫非……我曾在梦中跟高人学习过佛山无影腿,刚才一不小心暴露了?”

楚晚没忍住,笑了出来,脸上的怨念一扫而光。她现在明白了,温宁远“欢乐源泉”的外号从何而来。

难怪温宁远这么受同学的喜欢,他就是一个行走的笑料,每时每刻都能让大家笑出声来。

和他在一起太有意思了。

“连累你了。给,这是补偿。”温宁远把手中拎着的购物袋递给她,里面装着那几瓶卡在自动贩售机中宁死不屈的饮料。

“请我喝牛奶就好啦。”楚晚从里面挑出一瓶乳制品,又把剩余的还给了他。

因为这场小闹剧,午休时间已经过了大半。身为内宿生的温宁远需要回宿舍,而楚晚打算回教室午休。

两人在学生社团综合楼下分别。临走前,温宁远还冲楚晚挥挥手:“下次再请你喝饮料。”

“拜拜。”楚晚也冲他挥手道别。

就在楚晚转身准备回教学楼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拉住了她的胳膊:“跟我来。”

楚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进了一楼的画室里。画室里的窗帘被人拉上了,外面的光线照不进来,整个房间被笼罩在阴暗且暧昧的暖黄色中。

“小月?”看清了来人的脸,楚晚一脸惊讶,“你怎么……”

对方的表情却不见得友好,她转身将画室的门关上:“你跟温宁远什么关系?”

少见的咄咄逼人的语气让楚晚有点蒙:“就是同学啊,怎么了?”

“是吗?”林月桢却并没有打算那么轻易就放过楚晚,她上前一步,把楚晚逼得更紧了些,“如果只是‘同学’的话,你干吗那么关注他?”

好像有一簇小火苗,“噌”地从胸口烧到楚晚脸上。她那点小心思摆在林月桢面前,就像耗子面对老猫,被看得一清二楚。

“你到底怎么了啊?”楚晚问。

“不要想。”

“什么?”

“温宁远,你就不要想了。”林月桢的声音一直都是淡淡的,此时却多了一分坚定,“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你怎么知道我跟他不是一路人?”林月桢脸上的情绪,楚晚向来是看不懂的。但是这一刻,她似乎感觉到了林月桢竟然有一些……生气?

可是,即便是她对温宁远的关注热切了一些,这又与林月桢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林月桢皱了皱眉,眼睛里忽然多出了两分胜利的笑意,“他跟我,是青梅竹马呀。”

非要扯什么关系的话,十五岁的林月桢与十八岁的温宁远,确确实实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温宁远的母亲与林月桢的母亲在学生时代时便是最要好的闺蜜,即便各自结婚生子以后,两家人仍然经常走动,因此两个孩子便顺理成章地拥有了“青梅竹马”这一层关系。

温宁远虽然大林月桢几岁,却像小孩一样闹腾,没有一个哥哥的样子,跟心智早熟的林月桢意外地相处得来。

父母离婚那一年,林月桢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管父母在外面怎么敲门都不肯开。林月桢的母亲没辙,只能把温宁远请来劝她。

林月桢趴在书桌上号啕大哭,扔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提示音。

她哽咽着点开手机,是来自温宁远的短信。

“我在你家门口,第一个出门的小朋友有冰激凌吃哦。”

不是普通的朋友,而是青梅竹马。

林月桢和温宁远,是这样的关系。

楚晚迟疑了一下,终于问出了口:“你喜欢他?”

林月桢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我只是想提醒你,你们不是一路人,将来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我说了,我们只是同学,以后可能会成为朋友,但现在只是同学。”不可否认,楚晚确实被林月桢直白的话语刺痛了自尊心,“我并没有你想得这么多。”

林月桢看着她:“最好没有。”

林月桢又继续说:“记得在百联商场那次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其实我根本不是正好在那里逛街,而是特意去的。虽然我一次次拒绝跟你们见面吃饭,但其实我对你很好奇,所以当我听我爸说你周末会在商场做兼职后,特地去找你。包括结婚那天在便利店也是。知道香烟为什么遗漏了吗?那是被我拿走的。”

顿了顿,林月桢又说:“为什么我会正好在便利店?你没有动动脑子想过吗?我们和你的不一样,跟在商场里的道理是一样的。我们是逛街的顾客,而你是拿着气球的工作人员。”

是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蓄意谋划好的,并不是什么凑巧。

林月桢即便心智再早熟,却也依然带有小孩子心性。即使生母先于父亲一步再婚,她也一直对父母复婚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所以每次都赌气拒绝与楚晚母女的会面,但是强烈的好奇心又让她忍不住偷偷去看楚晚。

因此,就有了商场的那一次见面。

搬家那天其实她中途回了一趟家,早已经准备好的香烟是她趁人不注意拿走的。

无论是那天站在暗处观察穿着笨重玩偶服被小孩子缠住的楚晚,还是在便利店里观察楚晚买香烟,除了楚晚遇到的麻烦和她于心不忍地出手相助属于计划外的事情,其他的,全都是林月桢提前谋划好的。

早就该吵起来了。

在她心里,楚晚绝不是姐姐,继母也不是妈妈,她们只不过是共处一室的普通人罢了。

之前的林月桢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死鱼,动都懒得动,任凭这对母女堂而皇之地进了她的家,分享了她的领地,分享了她的父亲,分享了原本属于她一个人的一切。

她懒得反抗,也不想起任何冲突,所以用冷淡的礼貌来表明自己希望能在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的立场。但是,除了——

温宁远。

温宁远不行。

温宁远,是她的朋友,是她所有“分给楚晚一半”的事物里唯一剩下的,是绝对不可以跟楚晚分享的。

楚晚怔怔地看着林月桢。

她原本以为,林月桢会像自己一样,心里那座名叫隔阂的冰山会慢慢融化,可没想到,林月桢却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原来在林月桢的眼里,她自始至终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哪怕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吃着同样的饭菜,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她们仍然是不一样的。

像林月桢所说的,是商场里“顾客”和“工作人员”的差别。或者也可以说,是“每天打车”和“每天乘公交车”的不同。

这就是她们之间的距离,是从一个天体到另一个天体,是需要用“光年”为计量单位来测算的长度。

楚晚其实应该是明白的。不然,她自己也不会那么刻意地在两人之间画线。

林月桢是礼貌的、疏离的,她的笑容始终像一把彬彬有礼的刀。她前几次的出手相助,只不过是出于同情和可怜罢了。

就像小姑和姑父来闹事那天,林月桢明明说了“钱是我家的,房子也是我家的”“来我林家撒野”“无辜遭受灭顶之灾的我又做错了什么呢”这样的话,可是,她为什么就是没有听到呢?

为什么,她就是假装没听到呢?

那些在尴尬场面相遇时的窘迫,还有当时对林月桢的感激,以及那些后来滋生出来的一厢情愿的友善好感,那天取外卖时温宁远问的那句“这是你家吗”,像是全部被丢进洗衣机里,搅成了一团杂乱的情感。

真的是可笑。

“这些话,你可以跟我说,包括你心里的任何想法,无论是不满还是抱怨,你通通都可以告诉我。”楚晚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情绪平复下来,“但是,你千万别对我妈说。”

林月桢神色一动,正想说些什么,一旁却突然传来画架倒塌的声音,两个女孩被吓了一跳。

紧接着,距离她们最远的一张窗帘忽然被拉开,午间的阳光瞬间灌入窗户,填满整个画室。

在这样明亮的光线中,楚晚看到一个男生从窗台上翻身而下,扶起了被碰倒的画架。

她张了张嘴:“你……”

裴瑾睿揉了揉睡得凌乱的头发,一脸歉意地冲两个女孩举起双手:“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因为,好像是我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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