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告诉你这个。”沈宸轻叹口气,“没什么值得说的,你也看到了,我的家庭,我,就是这样,活着就是浪费空气,浪费资源。”
冬露讨厌他这样说自己,反驳:“才不是,你很厉害,比我见过的所有的人,都厉害。”
她说这话时表情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罗岳福说,沈宸的妈妈得病后,沈宸就开始四处打工,几乎什么都做过,好在他脑袋聪明,赚到的钱足够付医疗费,他们一家人全都是靠着他一步一步撑到现在。
难以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这是在安慰我?”沈宸弯起眼睛,调侃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贴心的一面。”
“我没跟你开玩笑。”冬露微恼,认真说:“所以你不要怕,你不会得病,也不会有事。”
“傻。”沈宸笑骂,揉了揉她的发顶,“那就借你吉言了,小朋友。”
冬露心跳漏了一拍,掩饰般垂下眼帘,“就算,你真的得了那种病……”
她抿抿嘴,声音很轻很轻,“我也不会抛弃你。”
这个词过于暧昧了。
可是这个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沈宸却说,弯了弯唇,“如果我被确诊,我大概会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自我了断吧。”
冬露蓦然睁大眼,停住脚步。
沈宸似无所觉,又想了想道:“嗯……在那之前我应该会先旅个游,也不枉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到时候你能陪我一起吗?”他看着她,含笑邀请。
和他对视的瞬间,冬露就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会真的去死。
绝对的。
毫无商量的余地。
冬露抓紧书包带,许久之后,点了点头,声音无波无澜,“如果你希望的话。”
*
那天后,冬露一有时间就会去给沈宸送作业,虽然他总说要退学,但当她来拿作业时,他每次都写完了。
她有时和他一起去医院,陪沈母说话解闷。
冬露能看出沈母越来越虚弱。
病情持续在恶化中。
听说,渐冻人的寿命一般是三到五年。
沈母明显是要不行了。
冬露每次看到她瘦骨嶙峋没有生机的模样,心酸的同时又忍不住心想,万一冬芸得了这种病,她会怎么办?
无法接受,想都不敢想。
做着这种假设,以至于她现在看到冬芸偏爱冬骐时,心里竟没多大感觉了。
好像变得无所谓。
无论怎么样,一家人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就已经很好了。
怀着这种想法,正好冬芸生日快到了,冬露难得送了她生日礼物。
一双保暖手套。
冬芸收到时愣了愣,“给我的?”
冬露:“嗯。”
冬芸问:“脑子烧坏了?”
冬露面无表情,“不想要还我。”
当贴心的小棉袄真难。
“没说不要。”冬芸看着红皮手套,还是没忍住,“你眼光真差。”
“……”
冬露发誓,如果她再送她礼物,就和黄建华姓。
*
周末,冬露像往常一样来到医院,听到里面传来吵架声。
她站在门口望过去,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对着沈宸大吼大叫。
她看着眼熟,想了半天才记起他正是上次那个开着兰博基尼的男人。
他梗着脖子对着沈宸吼:“我告诉你,没有我,你们迟早完蛋!”
沈母躺在床上,瞳孔不断收缩,像是受到了极大刺激。
外婆坐在床边,气得浑身发抖,但像是有顾虑,极力按耐着,始终一言不发。
沈宸二话不说,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扔出门外,眼神冷冰冰的,“可事实是没有你我们活得更好,你他妈给我滚!”
冬露早在他们过来时,就自动远离了战场,看到男人被甩得踉跄了一下,衣衫不整,很狼狈。
他气急败坏地指着沈宸:“你给我等着!”
“他是你爸?”
冬露等他走了,才靠近沈宸问。
“嗯。”沈宸扯了扯嘴角,似乎觉得丢脸。
“他找你们干嘛?”
冬露多少听过一点他家的事,据说沈母得病不久,他爸就抛弃他们母子俩和别的女人结婚,还生了小孩。
很冷血,但也很现实。
人之常情。
“说是要我继承他的家业来着。”沈宸靠在墙上懒洋洋道。
“什么?”
沈宸见她一脸不信,挑眉笑道:“是真的,我骗你干嘛,毕竟他一直重男轻女,觉得只有儿子才能给他送终。”
他讽刺地勾了勾唇,“而他现在的老婆,一次性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可喜可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