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用手机写道:「我和你短信聊天的时候跟你说了,我从外面买饭回来就好,你怎么还做了饭呢?」
唐砚之怔怔地看着这段文字,脸色越发的白。
他根本就没有注意……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句“我想你了”吸引得干干净净,其他的话,好像都没有什么印象了。
“对不起……”他嘴唇苍白,微弱地蠕动着。
辛愿帮他擦了些汗,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吗?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眸光颤了颤,却很迅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掩饰过去,对她笑了笑:“先吃饭…好不好?”
辛愿便答应他,先吃饭,只是他才喝了两口汤就到卫生间吐了,吐得站都站不起来,一声一声呕得她心里发慌。
她把他扶到沙发上,喂了他半杯葡萄糖,半杯盐水,虚脱的症状才稍稍好一些。
她不敢想象,对味道敏感成这样,他是怎么把这桌饭菜做出来的。
她盛了些自己打包回来的粥,刚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他就难受地吞咽着,摇摇头表示不要。
“不吃东西怎么行?”
“还…想吐。”他睁着两只呕得发红的眼睛恳求地看着她,声音细弱得像刚刚哭了好几个小时的孩子。
他的确是没缓过来,还在犯恶心,辛愿也不忍心再逼他:“那就先休息一下再吃,好不好?”
唐砚之点点头,挤出一丝模糊的笑容:“小愿…先吃。”
“好。”辛愿回到饭桌前,因为担心忧虑吃得又快又少,不知道躺在沙发上一直看着她的人,眸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
—
辛愿吃完饭,端了粥过来想喂唐砚之喝一些,却发现他已经蜷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呼吸沉重而费力,呼出来的气体带着灼热的温度。
辛愿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果然是烫的,可他身上又很冷,一定是着凉了。
她轻轻将他推醒。
他费力地睁眼,眼底满是水汽,因为发烧还有些泛红。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成一片模糊的呢喃,她还是听出来,他是问她有没有吃饱。
“我吃饱了,你发烧了,喝点热水。”辛愿端了热水给他,替他扶着杯底,等他喝完了水,将温度计塞进他嘴里,过了一会儿取出来,38度6。
唐砚之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也没有力气,任由她摆弄来摆弄去,只是当她把感冒药给他吃的时候,他死活不肯张嘴。
辛愿和他僵持了一会儿,有些生气:“哪有人发烧了不吃药的!”
生气完了,看着他护着肚子,嘶声念叨着孩子孩子,哀求她别生气,又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她开始后悔。
他哪里是莫名奇妙不肯吃药的主,还不是怕伤了孩子。
辛愿没有办法,只能拿棉被捂着他。
隔着厚厚的棉被,她把他抱得紧紧的,忽然听到他咳嗽着笑了起来,眼神有些涣散,里面却亮着幸福的光彩。
“笑什么啊你,”烧得嘴唇都干裂了,还使劲儿扯着笑,辛愿无奈极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唐砚之集中不了注意力,半天都看不懂她在说什么,辛愿只好拿出手机和他交流。
「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了?」
他看了看这行字,忽然伸出手来隔着屏幕摸了摸,眼底流淌着辛愿看不懂的情绪,他低声说:“我…我觉得,很,幸福……小愿你,你对我,很好……”
“我也…我也想,对你…好,但是我…咳、我……”他说得断断续续,时不时被咳嗽打断,“我…做不了…什么。”
“那我…给你…做饭…好吗?你瘦了,也很累,要吃点…好的,好吗?”他抬起一直躲闪的眼眸,带着恳求的意味看着她,“我给你…做饭,好吗?别的我…我做不好了,对不起……”
辛愿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小愿……”唐砚之伸出虚弱得颤抖不止的手,想去触碰她,却忽然感觉到有灼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手背,他顿时就慌了,“小愿,怎么了?别哭…别哭啊。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唔……”
他来不及把说完,嘴唇就被辛愿堵住了。
他的嘴唇上裂开了很多细小的伤口,所以辛愿亲吻的动作格外小心,只是她的眼泪,还是不可避免地灼痛了他。
唐砚之被那种火辣辣的痛惊醒,试图推开她,含糊艰难地道:“小…小愿,会传染…唔嗯……”
辛愿松开他,眼泪糊了一脸,也不管他能不能看懂,噼里啪啦地说:“没有人比你更好!你唯一不好的就是不明白这一点!我爱你!”
说完她将他的手用力地抓紧,再次把试图说话的那双苍白干裂的嘴唇堵住。
不堵住他的嘴,她不知道还能从里面说出什么傻话来,是不是又要开始道歉,因为他让她哭了。
她觉得她对他一点都不好,他却说她很好,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让他开心,他却笑得那么幸福那么满足。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对她更好,他却说他对她不够好。
心理医生说过,因为幼年时期的情感缺失太严重,并且时间太漫长,他对于感情的理解是畸形的,觉得伤害都是理所当然,温暖都是稍纵即逝,渴望依靠自己无止境的付出去留住身边的人,这种心理恐怕这辈子都很难矫正,不要刻意去逼迫他改变,一种价值观的崩塌可能会有不堪设想的后果。
不逼迫他改变。
可是她真的觉得这个傻子让她心疼得要发疯了。
他说他做不了什么,只能给她做做饭,他拖着那样的身体,已经尽了全力,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做好。
可他之所以会失去所有优秀的资本,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全都是拜她所赐。
“对不起,别的我做不好了。”
他这一句话,让她的愧疚和悔恨泛滥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