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了几句,大家各自去忙了。
江大鹏留了下来,对齐睿说:“还有一事儿要跟你说啊。”
齐睿笑眯眯望着他,说道:“有话就说呗。”
江大鹏嘿嘿一笑,说道:“组装自行车那活儿估计露马脚了,现在全市各大自行车零配件商店都不肯卖给咱们组装件了,我看市场也接近饱和了,要不咱先停一阵儿,观察观察再说?”
饱和?
怎么可能啊。
发给他一根烟,自个儿也点了根,齐睿笑道:“鹏哥,你是没见过百万自行车大军过长安街那盛大的景象,离市场饱和远着呢。既然配件商店不肯卖给我们零件了,咱就自个儿加工呗,你觉得咋样啊?”
江大鹏懵了一下,琢磨片刻后说道:“自己造倒是没啥难度,毕竟也干了那么长时间了嘛,说白了这自行车就是大梁骨架车轮加链条的组合体,大家手都熟了,但是咱自个儿生产零配件能行吗?咱也没有经营许可啊,即便是造出来了,无法给顾客提供发票,也上不了车牌吧?”
他这么一说,齐睿意识到自己鲁莽了,把事儿想简单了,没办法上车牌,确实是个大问题。
斟酌片刻,齐睿说道:“那就先停停吧,把自行车组装组的工人们全部安排进板房组装那边去,这段时间就全力以赴把剩余那不到三千间板房组装起来。”
江大鹏点头应下,转身出了门。
张云鹏在行动。
生了一肚子闷气的小舅吃完早饭后就蹬着自行车来到钢板厂门口蹲守,不到八点钟,就发现一辆老旧的212吉普车开进了厂子里。
张云鹏目光犀利,很快发现坐在副驾驶上那死胖子就是苗东风。
他深吸一口气,推着自行车混在来往的职工们当中顺利进了厂子,还自来熟地跟一职工聊上了。
发给那职工一根牡丹,两人边走边聊,很投机的样子。
小舅这人最大的特点是能侃、会聊,几句话,就把这职工的姓名、所属车间、从事的工种啥的都套了出来。
据这个叫梁四海的职工介绍说,厂里最近不景气,一个大订单跑了,光给国企生产钢板,根本就要不上钱来,厂长暗中交易,养肥了自己苦了职工,弄不好再过段时间,工资都发不出来了,职工们怨声载道、牢骚满腹的。
张云鹏心想,你说的这个大订单,不会就是我外甥下的那个吧?他感觉自己距离真相不远了,遂叹了口气,说道:“那能怎么办呢?现在都是有计划的在进行生产,好歹还算是旱涝保收,没有外来订单就没有吧,反正也不指着外来的订单发财,总之政府不会眼睁睁看着咱们饿死的。”
梁四海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珠子,愤愤不平道:“扯!老哥您还真以为咱这厂子里全靠着政府的计划内生产任务活着呢,怎么可能?有道是马无夜草不肥,我跟您说,就前阵子,一个老板砸下了五千张塑钢板的订单,被厂长安排给我们五车间进行生产,光这一单,我们车间四十多工人,到了月底每人就分到手将近30块钱的提成。您想想,工人都分到这么多了,车间主任、分管副厂长、厂长岂不是拿的更多?”
张云鹏心里有数了,他现在无比确定,这个订单就是自个儿亲外甥砸下来的,也只有腾飞厂才会对塑钢板有那么大的需求量。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上个月你们五车间小日子过得是挺滋润,大家都羡慕得很啊,不过为什么后来这订单就跑了呢?”小舅舅继续套路梁四海。
说起这个来梁四海就一脸不忿,“还不是因为老苗那王八蛋人心不足蛇吞象么,大老板下的订单再多,他也得平衡关系利润均分,把塑钢板卖给他妹妹,里外里这么一倒手,差价不全都落他自个儿腰包里了,最多再分给财务科那小娘们儿点儿,至于其他厂领导,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要不怎么说还是当厂长的精啊,把钱都赚到骨头缝里去了。”
原来是这么档子事儿啊。
起初张云鹏还以为齐睿交给他的这差事很难完成呢,到了厂子里之后才发现,一点难度都木有好吗。
老苗干的那些龌龊事儿,似乎钢板厂职工们心里都十分清楚,并且听梁四海的意思,苗东风似乎跟财务科一小娘们儿有染,这就有点意思了啊,说不定能利用这事儿书写一篇华丽的文章。
想到这里,张云鹏笑眯眯问道:“四海兄弟,你说的那人,叫王海霞吧?”
这名字就是他胡诌的。
梁四海谈兴上来了,撇着嘴说道:“老哥你真是新来的,对咱们厂一点都不熟啊,什么王海霞,老苗的蜜叫刘红霞。”
推着自行车的两人已经来到车间门口了,梁四海仍旧滔滔不绝,一点要进去上班的意思都没有。
张云鹏自然也不想放过这个了解老苗和刘红霞猫腻儿的机会,便怂恿梁四海翘班,“四海兄弟,不瞒你说,我刚来厂里上班,跟大家伙儿也都不熟,今儿刚好碰到你了,可谓是一见如故啊,要不这样,咱俩今儿别上了,找个地儿喝茶去吧,再好好聊聊,我请。”
梁四海也是个混子,闻言颇为意动,探头往车间里瞄了一眼,见没人注意他这边的动静,就低声说道:“出大门左拐再往前走三百米就有一个茶楼,我去跟伙计打声招呼,让他替我个班,烦请老哥先过去等我会儿哈。”
张云鹏乐了,“那你快点儿啊。”
梁四海乐出满嘴大黄牙,说道:“最多十分钟。”
张云鹏一点头,蹬上自行车拐个弯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