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什么怪物?”
“什么什么怪物?”安德鲁一头雾水。从他们所处的位置,只能看到城堡塌了,看不到从废墟中站立起来的怪物。而对于“屠夫”劳德来说,他连城堡塌了都没看到,一心一意还要用手中的武器劈死安德鲁,以及那个突然蹦出来打岔的混蛋!
“没什么,先打眼前的!幻像重重!”费奇挥动手臂,魔法符文如同雨幕一样从天而降,然后便遮住了他和安德鲁的身影。劳德惊讶万分,猛冲上来,却发现那两个人已经不在原地。他向周围胡乱挥动斧头,只能劈到空气。失去猎物让他愤怒,于是便发出一声声吼叫,如同发狂的猩猩一般。
“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在原地乱吼?”
“闭嘴!你干嘛出声?”费奇狠狠瞪了安德鲁一眼,但是劳德还是听到了圣骑士的声音,并转过头来。紧接着他皱起眉头,开始用怀疑的目光扫视周围,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被某种幻术包围着。这一次,他不再跳劈,而是用脚擦着地面向前试探,确保自己确实是移动了。
看着劳德逐渐接近幻术的边缘,费奇略显失望地对安德鲁叹了一口气:“感谢你的帮助,这个笨蛋识破了幻术!本来我还想趁这个时候多回复一点法力呢!”
“这场战斗没什么意思,还是撤到神殿中去吧,那里更安全。”安德鲁说道:“这个屠夫,毕竟是大公信赖的前锋。杀了他,你真的想让父亲去给咱们两个擦屁股吗?”
“杀了他才不用擦屁股,他只要活着就是无尽的麻烦,你的榆木脑袋到底想明白没有?!”费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毕竟从心理年龄上说,他比安德鲁要大,逐渐融合进这个世界后,他慢慢将安德鲁看成了自己的弟弟。
杀掉劳德,死无对证,于是怎么说都可以。城里兵荒马乱,劳德可以是被守卫杀死、被攻城弩击中,或者是他们分赃不均引发内讧,都是站得住脚的理由。相反,劳德活着,不仅仍旧可以作为大公手里的一把尖刀,也可以引发无数口水仗,导致各种政治风波,那才是麻烦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劳德先向安德鲁举起斧头,自卫还击这一条就足够杀死他了。
不过,从天而降的怪物让费奇感到不安,而且这种不安越来越深,已经开始变成一种恐惧。他没法不去想那个站在废墟中的高大身影,它是什么?来干什么?是敌是友?这种恐惧和不安逼迫费奇要从更加谨慎和稳妥,或者说更加保守的角度去处理问题。在衡量了片刻之后,他决定按照自己的直觉和理智,而不是政治最大收益的方法来行动。
“好吧,我答应你,大家一起撤到神殿中去。不过,”费奇对安德鲁说道:“如果这个混蛋继续追击,你怎么办?”
“保卫神殿是圣骑士誓死的责任,我会毫不犹豫击杀他。”
咦,说不定这才是安德鲁的真实想法。神殿可以自保,而且可以提供击杀劳德绝对正义、真实和无可挑剔的理由。难道安德鲁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或者只是凑巧?费奇继续用幻术迷惑劳德,然后带着大家撤离。他看着安德鲁宽阔的肩膀和骄傲的脖颈,觉得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那么狡诈的人。
五名跟随而来的骑士死了一个,重伤一个,还好保留了一口气,还有得救。神殿里常驻三个牧师,还有一支由教枢来的主教访问团队:一个主教、四个随行牧师、六个学徒。他们正为刚刚撤退进去的市民医治各种擦伤和挫伤。费奇才不客气,肩膀上扛着坑神剑就走过去,一只手拽着主教的衣领:“先去治疗作战人员!”
“我也受伤了!”一个将家徽纹章刻在项链上挂在胸前的男人指着自己的腿,小腿肚被一根箭矢贯穿,伤口流出的血迹如同幼儿的鼻涕,又细又短。在神殿这种神圣的地方,不能杀人,不能动武,否则就是对女神的亵渎以及对教会的挑衅。可是,秩序必须建立,战士必须优先,费奇绝对要在第一时间压住任何内部混乱的威胁。
于是,费奇瞪了他一眼,然后亮出重剑上的圣徽。“作为一个牧师,我也觉得你的伤势很重要。为了避免感染,截肢应该是最好的治疗方法。”他取下重剑,剑刃向下,在那个贵族肚脐和大腿这部分区域来回晃动。“你现在要治疗吗?我很乐意帮你。”
“不……不用了,战士优先。”那人赶紧缩回腿去,比兔子还灵敏。“我能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大人,屠夫又过来了!”贝妮在神殿门口,远远地向殿内喊了一句。
奈希尔城真理雷霆女神神殿规模不小,大殿前的台阶有三十多级,最宽处有二十多米,不断向上收窄,直至抵达拥有一整排大理石柱的平台上。为了表明“神殿向所有人开放”的理念,这里有足够六人肩并肩通过的大门,却没有门扉。现在,安德鲁及其六个护卫,加上费奇带来的骑士正站在门口,与一步步走上台阶的屠夫劳德对峙。
“站住!”安德鲁大喝一声:“这里是真理……”
“安德鲁,屠夫又不是白痴,他当然知道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的。不过,你让他停他难道就停啊?”费奇越众而出,一把掀掉头盔,扯掉面罩,然后右臂向前伸直,竖起食指轻轻勾了勾,气势十足地大喊一声:“你过来啊!”
劳德提下脚步。
“管用吧?”费奇哼了一声,然后对夏妮伸出手,后者将逗猫棒递了过来。成为完全体近战魔法师的费奇一边调整呼吸恢复状态,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劳德。
“你是费奇·霍尔,霍尔伯爵的二儿子,安德鲁的弟弟。”谁说屠夫劳德是个笨蛋,费奇绝对和他急,他那一身肌肉里仍然有脑子存在的痕迹,绝对的。“你居然敢离开流放地,到范伯格来,真是胆大包天!”
“不仅如此,我还去见了见萨洛扬·亚里亚三世大公,一起吃了个饭。”费奇笑着说道:“顺便说一句,亚里亚三世大公遇到了刺客,被霍尔伯爵救了下来,现在那些刺客就在伯爵的营地里接受审讯。刺客交待是你拿下拉科堡之后安排她们投降的,作为战利品一样准备送去伺候大公的睡眠,最好能让他诞下新的王位继承人。另一方面,她们却不是处女,这是不是你在搞鬼呢?”
“胡说八道!”
费奇点点头:“我知道我是在胡说,不过我的目的就是让你知道我有胡说八道的能力,而不是像安德鲁这样只会说实话。所以,事情就很简单了,要么打一架,事实由获胜者胡说,或者你赶紧滚蛋,咱们两边一起胡说。哦对了,提醒你一句:这里是神殿。你最好想办法把我们都杀干净,然后再想想可以怎么胡说。”
“你们兄弟两个都是缩头乌龟!”
“大丈夫能伸能屈。”费奇立刻还了一句。
劳德一个劲地怒骂,但显然他不准备冲击神殿,只是在这里说些场面话。当然,他也可能是在做下一步的计划,准备再找机会动手。毕竟能够成为大公的心腹刀锋,就不会是一个轻言放弃接受失败的人。
谁也不想在神殿前杀人,哪怕是费奇这个家伙。作为魔鬼,根据利益至上,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杀死劳德以绝后患,顺便还能对大公产生震慑,一箭双雕的事情。不过,费奇考虑到女神对自己谅解、理解和照顾都很多,甚至大度到允许他继续顶着牧师的身份“招摇撞骗”,自己总要对她还以同样的尊重。所以,除非劳德先动手,否则费奇不会主动出击的。
劳德的骂声不绝于耳,他将霍尔家称之为窃贼,将安德鲁叫做“满身都是阴谋诡计的假圣骑士”、“靠下半身窃取利益的畜生”。这种词儿很新奇,费奇一直以为它们本应该用来形容自己,怎么到了安德鲁身上。“他为什么这么骂啊?”费奇用手肘捅捅安德鲁的胳膊:“你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吗?”
“你不知道的只有好事,没有什么坏事。”安德鲁翻了个白眼,他也就会对自己弟弟做这个表情。“接下来怎么办,一边听他骂,一边等着大公的军队开过来?对了,我觉得你最好在大公军队到来前重新伪装起来,赶紧溜掉,免生事端。你干嘛摘了面罩,这样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我是在做诱饵,想让屠夫攻上来,这样就有正当的理由击杀他了。毕竟,留着他总是个祸患。”费奇撇撇嘴,略有些失望的说:“看起来我犯了个错误,展示的筹码太大,结果把他吓到了。”
“你的杀心别那么重好不好,而且你怎么还有赌徒的心理,说什么筹码筹码一类的?”安德鲁摇了摇头:“费奇,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不能拿来做交易的东西,那就是亲人的性命。我是你的哥哥,这种危险的战斗的事情应该我在你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