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普净和尚一口痰吐到脸上去,举起拳头要打,吓退货郎,和尚才对杨有财说:“咱就是养外室,也要清白体面人家,自看不上这等獐头鼠目之人,不屑为伍。这事儿就此揭过,不然咱就来个鱼死网破,谁都没个好。”
“好好好,就依老弟。”
杨有财笑呵呵满口答应,送走了普净和尚,才对货郎说:“此事办成记你一功,月底大会时,必然能升任小传。”
“是是,长老举荐之恩,小人没齿难忘。”
送走杨有财,货郎推门而入,就见女儿娇娇急切问:“爹,杨长老咋说?”
“嗯,爹能升做小传,坛主会给咱一家诵经祈福,以后都能飞升极乐。”
货郎的婆娘抬头来看,皮笑肉不笑,又低头收拾床榻。
就隔壁周家院子里,周二郎回来时大吃一惊,才几日不见,舅舅周应弘仿佛老了七八岁,原本饱满的面容,此时多了些皱纹,显得松垮垮的。
周应弘近来茶饭不思,左右不见周七身影:“二郎,怎不见七郎?”
“舅舅,七郎把张家的牛养熟了,这两对大犍牛现在就认他,不认旁人。”
周二郎回话时与府城回来的三郎周良佐互看一眼,继续说:“没七郎,张家就没法翻地。”
周应弘点着头:“原来是这样,今日三郎从府城回来,明日是十五,咱一家子该聚一聚,就是让大郎给你们说一声,明晚一起来家里吃饭。还有今后这个家早晚得三郎来当,二郎你们兄弟能做个见证,正好把这事儿说明白,免得起了纷争。”
近来他深感乏力,已有托付后事的架势。
周二郎张张口有心要劝,可见大郎、张氏在一旁低头不语神情平静,似乎是认可态度。
五郎也扭头过去看向他处,似不想听这类话。
周舒娥已捂住嘴巴,怕失声哭泣。
周应弘长舒一口气,似乎用了很大力量:“嘉靖年间,祖父只是家里庶子,十七岁时带了一贯铜钱就离开县城来土门村闯荡。至今算起来,到咱已有七十年了,到你们已算四代人,可谓丁口繁盛,不差村里各家。”
“这辈子也没算白活,可心里终究有些事情放不下。第一是对不起姐姐、妹妹,灾荒那年,姐姐被卖走,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对不起妹妹,没能让二郎、五郎读书。”
五郎听了嘴角翘起,周二郎也不搭话。
周应弘换一口气又说:“第二是家里没能供出一个秀才,早知大郎、三郎不成器,再苦也该给二郎、五郎一个机会。如今说什么都迟了,只望你们今后尽心督促子侄求学,家里有个秀才做什么都就顺畅了。”
“还有就是三郎的婚事,我这当爹的没尽到责任,希望大郎、二郎能帮衬着,让三郎早些成婚,这样他也早日承担起家业,不会游手好闲空耗时日。”
周二郎与周良辅互看一眼,眼神各是不同。
舅舅撑不住真这么去了,三郎不成婚,大家还能挤在一起过日子,若成婚,妯娌不和乃是乡野常见之事。
周应弘又轻咳两声:“再说这处家业,家里人,邻里都知道咱家看着是三进出的院子,实际是三个院子。前院、门面是妙娘陪嫁来的,这是三郎的,三郎若没了,没有儿孙,那这处产业就是三郎他舅舅家的。中院是这些年攒下置办的,按理来说也该是三郎的,我也不好坏规矩,不然县里大宗看不过去会笑话咱家。”
他扭头去看周良佐:“三郎,中院有八间客房,我不要你分几间给大郎,只要你分一间让大郎夫妇两个住十年,就住十年。你小娘也住一间,在一日,就住一日。”
“至于后院,是小妹给二郎置办的。如今也就还给二郎,你们兄弟早日盖一间像样的屋子,先让二郎把婚结了。鹿泉谷里有豹群走兽,终究不是安家的地方,我也去不了鹿泉谷。”
“要趁早……至于八郎的事情,就交到你们这些当哥哥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