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迟疑:“就怕御史嘴黑,以此攻讦。明年就是京察,各方引弓不发皆存杀人之心。若是给了把柄,恐会受制于人。”
“京察?”
蔡复一冷笑不已:“他们现在还在念叨京察,难道贼军打到北京城下,他们还要京察不成?”
他资历很深,若不是易州防务关系重大,他可能就接受山西巡抚的任命前往山西了。
对于率领真定守军、兼并天津新军一意孤行前往山西的井陉兵备何应瑞,朝中给出的评价几乎都是负面的,没人肯为何应瑞辩解、担责任。也无主张治罪的,何应瑞宗族已经覆灭,本人也有可能被挟持,如果朝廷再断绝一切生路,难保何应瑞不会积极从贼。
何应瑞可是山东东林骨干分子,跟河南东林关系也算亲近,又就任常州知府,与东林大本营嫡流存在许多私交。
这么个人若是被逼反,东林上下牵连之下势必元气大伤。
所以各地东林不会主张治罪,与东林敌对的各方也当哑巴。
谁敢逼反何应瑞,何应瑞明目张胆叛乱之前,朝中东林就会先宰了这个逼反何应瑞的人。
对于东林不东林的,福建籍贯的蔡复一趋于中立,不止是蔡复一,福建籍贯的进士普遍趋于中立。
到了他这个境界,已经不在乎东林不东林。
不管东林还是非东林,都清楚国朝已经到了必须增税才能维持运转的危险地步。
不想死亡就得增税,从哪增税,才是争执的关键。
北方进士多是大地主,自然反对继续加征田税;南方进士与商业亲近,反对商税加征。
财政缺口就摆在那里,缺口长期补不上,各地祸患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多。
此前辽东、西南还是花钱能解决的,现在白莲、混元相继起事,已经不是花钱就能解决的。
争来争去,可能财政缺口远远超过预期,极有可能田税、商税一起加征,翻倍、三倍、五倍于当年的预期加征!
作为万历二十三年的进士,蔡复一岁数已经很大了,许多事情看的通透。
宁可冒着染疫的风险来给染疫百姓一条活路,也懒得在乎朝中争执的两党。
到了知天命的年级,蔡复一只想做些自己想做的,力所能及做得到的事情。
保定的士民就好像被抛弃了一样,各县各城困守无援,被一一拔除;顺天府、河间府又都严防死守不准灾民、难民进入辖区。
而混元教又发兵南攻,接连攻拔邯郸、邢台、广宗等城,兵锋即将抵达大名府。
东南西北都是死路,保定士民没得选,不想死只能投靠混元教。
好在保定自耕农不多,人口主体是佃户,组织迁移不存在深厚的土地羁绊。
井陉古道中,每日少有千户五千人,多了能有一千五百户七八千口佃农整编迁移。
他们有的是破城后整编的迁移人口,有的是不得已主动来投奔。
都已按着混元教《分户法》析分户口,每户有丁壮留在真定编入辅军或从事劳役,或接受军事训练。余下造册迁往山西安置,有许多晋王、代王、沈王的藩田纵横阡陌,急缺人口充实。
不管坐天下的是谁,总离不开种地的佃农。
这些佃农见了许多神异景象,倒也渐渐安心,顺应各级祭师的安排,服从调度,使得混元教动员基数越发雄厚。
仅仅真定、保定目前能动员、受管控的人口就有三百万出头。
待席卷、消化山西,将有千万人口。
而建州叛军本族人口才多少?
屡经大战,现在是四十万人口?还是三十万人口?又或者二十万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