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知足下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名士品评?”
那人澹然一笑,居然伸手朝关平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即不顾一身华贵的儒袍跪坐在地,微笑道:
“云将军身负国家边关之重,为何要问来历品行,难道不应该唯才是举,先看看某的本事吗?”
“……”
今天是什么情况,什么妖魔鬼怪都放出来了?来个人先问问他姓甚名谁家在何方不是最起码的吗?
不过看此人模样,应该是北方某地的门没关严,又有轻狂文士被放出来了。
“那,那,那……”关平见过很多奇形怪状的名士,这次是真的被镇住了,他一时居然不知道该为什么好。
只见那人早有准备,他咧嘴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素绢,并不起身,而是托在上方递给关平。
关平无奈,也只能跪坐在他面前,伸手接过那篇诗作。
他心道自己哪里能看得懂这诗作,不过今天本就是来迎接名士为自己效力,关平也不好意思展现自己的没文化。
他硬着头皮扫了一眼,不禁瞪大了眼睛。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他仔细数了数,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之前他看过为数不多的诗作都是四字、五子,这么这是……
“七言诗?”
“不错。”那人高高扬起圆滚滚的下巴,翘着自己打理地极好的胡须,颇为兴奋地道,“先秦时已经有七言诗,屈原便是其中魁首。
只是两汉以来,文人相轻,都言七言诗华而不实,诸士皆以四言、五言为贵,七言诗竟然逐渐没落,实在是让某惋惜之际。”
说着说着,此人居然全然不顾关平还跪坐在他对面,竟霍地一下长身而起,他满脸兴奋,一边走一边高声道:
“以吾观之,七言诗句法和韵律灵动有序,能直抒胸臆,且文法多变,最能提现才学抱负,日后必大行其道。
云将军,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关平:……
能不能说点能听懂的?
“嗯嗯嗯嗯嗯嗯。”
想到今天自己的任务,尽管关平已经很想打人,还是强行克制住脾气,不住地连连颔首,表示你说的都对。
那人越发兴奋,竟伸手把关平扶起来,感慨地道:
“自古厮杀不断,唯有文章不朽。足见这文章乃千古盛世,不让事功。
将军为大汉讨伐逆贼,多有大战,若是后人不知,岂不是可惜?
当年关羽阵斩颜良,也不过是寥寥一笔,区区数字,若是我来,当先描述当日战阵刀光,形势危急,再写关羽悍勇,颜良骄横……”
那人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雨点般哗啦啦落下来,喷的关平已然招架不住。
他现在已经明白,此人定是中原罕有的大文士,难道这是马良从何处给自己寻来的妙人,只是……只是好像有点不正常。
“嘶,足下大才,岂能受我一介武夫征辟?不如我请蔡使君举足下为茂才?”
那人哼了一声,冷笑道:
“蔡冒?此等无父无君之人,便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受他举荐。
也只有将军这般……这般勇勐刚毅、为国不避辛苦之人,才配征辟某出仕。”
说着,他一双火热的目光投在关平的身上,手指忍不住颤抖了几下。
这……
原来如此。
关平已经不是之前的莽夫,鉴定了这么多品种的能人怪士,他的目光已经颇有长进。
他一开始还以为此人是单纯的疯了,可静下心来思索,原来此人怕是之前一直高高在上,想要让自己征辟他出仕又不知该怎么说,于是尽量模彷自己平日见过的名士,把自己搞得跟疯了一样。
想到这,关平终于干咳一声。
“不要。”
“啊?”那人万万没想到关平居然直接拒绝自己,他刚才还一脸轻狂的脸上已经满是怒容,如果不是打不过关平,现在他估计已经跳起来踢关平膝盖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我诗才给汝一太守做文学掾都不可吗?不可能!天下诗才比我更好的不超过三个,若是错过了我,日后休要后悔!”
关平:……
难道我判断错了?此人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干咳一声,无奈地道:
“足下大才,可越是如此,在我这武夫麾下岂不是可惜至极?若是战事不利,某惨死疆场,岂不是连累了足下这身本事?汝父母家人知道了,定要痛苦万分。”
“呼……”那人刚才还像河豚一样气鼓鼓的,可听闻此事,顿时气消了大半,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是这样,为何不早说?没关系,我在汝手下做文学掾,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反正……哼,我若死了,父亲也不会怜我。”
他挺胸抬头,正色道:
“我叫曹丕,你听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