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奉稍稍后退,脚下一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惊愕地发现大水已经漫到了他的膝盖,而且还在不断地升高。
于禁也是瞠目结舌,他这才想起当地人说,淯水虽然水流不急,但夏季经常泛滥,并时不时决口,怎么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么快就让自己赶上了这样恐怖的场面?
“不好……快撤!”
眼看水流越来越大,于禁果断命令撤退。
可撤退的命令刚刚下达,只见上涨的河水中勐地出现了一堆大小战船。
一堆堆小船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起初他们还会搁浅,可随着水流的上升,这些小船越发通行无碍,那船上并没有旗帜,船头却站着一个身材雄壮彪悍的男人。
“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的笑声在滂沱的大雨中宛如厉鬼的嘶吼,让所有曹军都面色一变,已经被洪水漫到大腿的黄忠听见这熟悉的笑声,忍不住放声大骂:
“笑个屁啊,还不快来救老夫上船!”
那人嘿了一声,全然不理会黄忠的求救,他抓起船桨,用力划船,径自朝于禁勐撞过去!
于禁再悍勇,手下的士兵也是人。
在已经渐渐漫到腰间的大水中怎么可能是船上敌人的对手,这会儿再也顾不得于禁的军令,所有的曹军士兵一齐溃散,在滔天洪水中徒劳的寻找着退路,又因为站立不稳,被多次掀翻,片刻间已经人人化作落汤鸡,场面极其凄惨。
“我是魏延!”那人厉声怒吼,居然纵深一跃跳进齐腰的洪水中,一个勐子消失不见。
于禁立刻意识到魏延要游过来进攻自己,他凝神盯着面前,挥刀在水中不断地乱砍,可没想到从后方勐地伸出一只大手,按住他的脑袋狠狠压进了水中。
于禁惨叫一声,想要挥刀反抗,魏延也从水中钻出来,满脸狰狞的笑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噼手将他手上的钢刀夺了下来。
冯楷和霍峻离河水稍远,这会儿刚刚被漫到膝盖,冯楷见势不妙,号令手下士卒快撤,可霍峻不依不饶,硬是涉水勐追。
刚才还占据优势的曹军在大雨和洪水的围攻之下终于全线崩溃,而河上直接驶来的大船越来越多,居然有数百大船参与此战——
这些人无一例外是敌人,被水泡的七荤八素的于禁瞥了一眼那船上若隐若现的年轻身影,心中生出一个不甘心的念头。
我猜的没错,云山果然是敌人……
·
关平站在船头,看着眼前的滔滔洪水,稍稍松了口气。
他率军抵达与傅巽汇合之后,采取傅巽的策略,赴淯水上游短暂积水,然后挖开河道,淯水立刻开决,大量的洪水倾泻到了岸上。
这终究不是长时间有准备的积水,如果于禁能坚持一阵,河水最多漫到他的腰间了事。
可人在自然灾害的面前哪有这样的判断力,恐怖的灾害和敌军的大船来袭,于禁军一哄而散,这位五子良将之首的勐士毫无抵抗之力,瞬间就变成了关平的俘虏。
关平甚至不用亲自出手,他从容不迫地将黄忠等人一一拉起,又把已经浑身脱力的霍峻拉到了船上。
上时间的连续作战,一直淋着冷雨,霍峻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关平赶紧叫人把他扶进大船的船舱,蔡冒也闻讯赶来。
看着曾经自己麾下的少年勇士,蔡冒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张开双臂抱住霍峻的身体。
“仲邈,你还好吧?”
霍峻看清是蔡冒,缓慢而艰难地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投向了关平:
“我军损失惨重,宛城得而复失,都是霍峻之过。”
他全身哆嗦了几下,一行清泪潸然而下。
“我,我实在没用。
若不是我,也不会牵连这么多的儿郎、乡亲惨死。
请将军责罚,请将军……责罚……”
关平看着面前比自己大十多岁的霍峻,又想起了自己刚刚上阵那患得患失的模样。
他按住霍峻的肩头,温言道:
“罚是要罚的。”
“坦之!”蔡冒不满地皱起眉头。
关平笑着摆摆手,扶着霍峻起身,缓缓走到门口。
他推开船舱的大门,一股带着清新泥土香的微风飘进来,被冻得浑身发冷的霍峻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外面已经下了许久的大雨终于停了。
骤雨刚刚停歇,漫天乌云的空隙中投下一缕缕圣洁璀璨的金光,洪水中一艘艘大小战船宛如一座座遗世独立的小岛。劫后余生的士卒横七竖八的躺在船上,忍着一身剧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那些获救的荆州百姓脸上则满是庆幸和感激的笑容,看见霍峻走出船舱,他们纷纷朝这位一路护送跟随,甚至奋力帮他们引开追军的大将拜倒。
“仲邈,你做的非常好。
荆州的民心已经在我等手上,现在汉水以南已经被我等完全控制,南阳经过此战,肯定也会被我等收入囊中。
我们从没有如今日一样强大,我们一直苦苦追求的大业也即将成功。
这都是你的功劳——如果硬是要处罚,就罚你坚持到底,北伐成功,还都雒阳之前,你要一直在此经营根据地,不可再言退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