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被关在夏口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屈辱,这些日子天天哇哇大叫,甚至试图爬到墙头大骂曹丕,看守无奈,只好直接将陈群锁在屋中,都不许他进入院中。
曹丕阴沉着脸,缓缓走入囚禁陈群的屋中,见陈群盘膝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阴沉的脸色还是化作了一丝苦笑:
“长文……”
“作甚?”
“消消气,莫要与我一般见识了。
我之前太过无礼,现在已经悔改,你也……你也看在仲达他们的面子上,别跟我计较。
我听闻赵俨就要来调停,到时候汝等各退一步……”
“放我出去!”陈群双目通红,“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出去!”
“等赵俨来。”曹丕叹道,“父亲即将远征,此时正是精诚团结之时,就算你跟坦之之前有再多的不睦,休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
等我登临至尊之位,到时候亲手给你们斟酒说和,如何?”
“放!我!出!去!!!”
陈群凄厉的怒吼听得曹丕浑身汗毛倒竖,这位清流雅望的文士已经再也无法忍耐这种痛苦和屈辱,他逃回来不是为了坐牢,他满腹忠言遭到了这样的苦痛,今天终于爆发了出来。
曹丕紧皱眉头,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急躁和邪火,苦笑道:
“都是误会啊。
赵俨……他会好好说解,这次丢了江陵,父亲也在气头上。大家各退一步吧。”
陈群的嘴角缓缓上扬,他荷荷怪笑,眼中满是疲惫之色。
曹操父子的态度已经非常清楚明白。
他们都不相信云山就是关平,谁说都不好使。
他们现在已经将此事定性为陈群故意构陷云山,想必现在陈群抵死不认错的姿态在曹操眼中也不过是因为犯了大错之后的嘴硬和狡辩。
赵俨是颍川名士,特别擅长协调众人的关系,之前赵俨曾经跟云山有过冲突,可之后却不计前嫌,经常在曹操面前说云山的好话,曹操也因此认为赵俨雅量不俗,足以将陈群跟云山都按住,哪怕最后陈群不低头,赵俨也能把陈群拖回颍川,到时候就算两人和解就是了。
哈哈哈哈。
我陈群在他们眼中就是如此,就是如此啊。
我只是一个构陷同僚不成,就疯狂作祟的卑鄙小人,卑鄙小人啊。
“日后的史书如何描述我陈群?”他痛苦地笑了笑,“是不是说,我陈群好摇唇弄舌,造谣生事,因为琐事构陷同僚,丢失南郡,最后被锁回颍川,为天下人耻笑?”
曹丕沉默片刻,叹道:
“长文,给我个面子,给坦之道个歉。他好歹是我妹夫……”
“他是关平!”陈群声嘶力竭地道,“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我是为了谁?为了谁?他是关平!我是为了你们啊,为了你们家的大业啊!”
曹丕默不作声,许久才叹道:
“好好好。我相信你,我知道他是关平。
但你能给他道个歉吗?”
陈群脸上的笑容只出现了一瞬,又瞬间化作了痛苦的旋涡。
是啊。
我之前到底在挣扎什么?
是关平又如何?
是关平,曹丕也不敢跟他翻脸。
天下大多数人都是考虑自己眼前,能考虑以后的人……十不存一。
反正曹丕父子都不会考虑。
“好。我给他道歉。我,陈群给云将军跪下叩首,负荆请罪。
公子是准备把我押过去,还是让我爬过去?”
看着陈群苍白的脸上痛苦的模样,曹丕心中也极其不忍。
毕竟这是自己多年的好友,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帮自己谋事,跟自己一起喝酒论道,畅谈天下的人物。
可现在自己居然要逼着他去给人道歉,这种滋味……
“长文,你放心,等以后……以后我会查清一切,给你一个公道。”
“不用了。”陈群伸了个懒腰,轻蔑地笑了笑,“我现在可以出去了,我许久没有饮酒了,子桓公子应该不介意我一醉?”
“好。”曹丕叹道,“我,我给你最好的酒,等天明,我们一起去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