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里外,华兴郡。
宏伟城墙古朴。进城官道熙熙攘攘,商户吆喝叫喊着进城,士兵们在城外守备、戒严。
近百年征伐不断,唯华兴郡偏安一隅,百姓姑且安居乐业。
虽然无名旱灾对华兴郡的影响不小,但此处毕竟是一方郡城,有不少修道之人定居,或多或少以法术改善良田。
除了匪患外,华兴郡城民生太平,至少饿不死人。
进出郡城的百姓皆衣着整齐,尽管算不上华贵富丽,倒很少见到有人衣服破洞补丁。
随着一位官兵将告示贴至城墙外,不少务农路过的百姓好奇聚集,想知道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
学过字的书生念出告示内容,凑来的百姓全都静静听着。
“天哪!”
“一个村子被妖怪吃了?”
“下手的据说是只虎妖,告示上说虎妖也死了。”
“估计是被某位上仙惩戒吧?”
“告示的前半段说了白岭村的事,后半段说……要选取新的城隍?什么情况,咱们的城隍老爷不是那位仙女大人吗?”
“你还不知道啊!仙女大人,已经十几年不见踪影了。”
“那城隍怎么选,城隍是酆都官职,太守没资格选吧?”
“估计是将备选的名单统筹出来,然后给管理附近几个郡的判官老爷犀首大人定夺。总之要是能选上,祖宗八辈子积德。”
“那之前的城隍庙怎么办?”
“仙女城隍大人的法身,难道要拆除了吗?”
“...”
围观的百姓嘈杂议论,很快城门处热闹起来。
从白岭村远途抵达华兴郡城,秦明一行走在城外的官道上,距离城门还有几十丈,便听到百姓谈论纷纷。
尤其是判官的称谓!
在听清判官名字的时候,秦明不禁惊讶,不知是巧合还是真的。
犀首。
这不是自己某位初代学生的名字吗?
当初起这个名字时,还是那位学生即将下山,特意请求老师赐名点拨的。
秦明不太擅长起名。
好在犀首要求名字里要带一个“犀”字,秦明回顾穿越前的记忆,记得古时候有个人,刚好名叫“犀首”,于是便借用了。
倘若华兴郡判官犀首真是那位学生,秦明免不了欣喜,不得不为学生下山之后有所成就感到骄傲。
继续向前走,传来的百姓谈论声音愈发清晰,很多重要信息被秦明一行听清,了解到很多事。
“选城隍,倘若仙女大人没飞升,必定要出面。”
“十几年没听过城隍大人现身了,要是此次能出面,还用得着选新的城隍?”
“说不定仙女大人是升职呢?”
“你当酆都仙人们的官职,和凡人的当官升迁一样简单啊?”
“我猜仙女大人是寿终正寝了。”
“你放屁!”
“我可不是瞎说,别忘了我在阴冬面酒肆跑夜堂,前几天听到两名男鬼聊到,女城隍八成是不在了。”
“卧槽!这……”
“老哥啊,不是说夜里去过那家酒肆的活人,都会死么?”
“对!可我是在那里跑堂的,只要不对别人吐露太多夜间跑堂遇见的事,就不会死。”
“阴冬面夜里真有鬼去吃饭么?”
“无可奉告。”
“...”
百姓们的谈论越来越热闹。
尤其是在遥遥听见“阴冬面”三个字时,秦明的表情既无语又觉得好笑,不由得和阳春面对比一番。
阴对阳。
春对冬。
阳春面改成阴冬面,乍一听就能知道,不像是给活人吃食的。
在这个世界,人死之后踏入轮回,归酆都地府管辖。
很多地方各具特色,都会有些餐馆只在夜间营业,为过路赶去酆都的阴差、亡魂招待。
各地此类餐馆的名字不尽相同。
只是秦明没想到,华兴郡的阴司餐馆取名“阴冬面”,还真些幽默趣味。
但话说回来,既然华兴郡选新城隍,秦明认为不得不凑个热闹,至少也要帮衬一二。
一方面是受惠于女城隍,知恩必图报。
另一方面是,秦明打算见一见学生犀首,看看它如今道行怎样。
毕竟是当初很中意的下山门生。
倘若犀首能够造福一方百姓,秦明认为就不亏当初悉心教导,对得起为它们不惜口舌的谆谆教诲。
与此同时
华兴郡城内的太守府里,绫罗绸缎装饰房梁庭柱,略显些许轻奢富丽。
中年男子身穿太守官服,是华兴郡的太守,正对着送来的死者名单发愁。
太守名为孙峻。
担任太守已有二十余年,孙峻历来兢兢业业,虽说也曾贪过不少钱粮,却没令郡城及周边百姓饿死。
如今灾荒连年,作为太守能不令饿殍遍野,确实有些能力。
只是近期突发的命案多了。
按理说,一方郡城发生命案,十几桩乃至几十桩,其实都不算大事,找得到凶手便能将风波压下去。
偏偏身为太守,孙峻找不到凶手,更不敢着手彻查。
因为这些命案有共同特点。
且皆无比诡异!
“张将军,昨夜让你多派十倍的兵力巡城,为什么还死了这么多的人?阴婚案子没结束,又有这么多人离奇死亡,你让我这个太守怎么办!”
孙峻眉头紧蹙,用力拍打桌案,斥责屋内的一名中年壮汉。
壮汉名叫张泰,是华兴郡司马,统领郡城守军。
自从半个多月前,华兴郡先是盛行阴婚,不少平民家庭贩卖女儿牟取暴利,不惜让自家闺女卖命,给别人家未婚去世的男子成阴婚。
为了压住不良风气,孙峻着手多项法令,可算稍有成色。
华兴郡的阴婚现象倒是少了。
可从几天前起,郡城里陆续发生离奇命案,许多寻常人家接连出现死者,且死状莫名其妙。
那些死者身上没有半点伤口,死状也非寻常,全是吊在自家房梁上,面色或铁青、或惨白。
关键这些“吊死”之人,并没有绳索吊挂,竟是自然漂浮至房梁,有的甚至冲破房梁升天,许久之后再掉落下来,摔成肉泥。
如此离奇的案件,超出太守能力范围。
包括阴婚案,原本也不该由太守管理,而是由城隍管控。
奈何女城隍十余年不见踪影。
孙峻实在没办法,不得不自行发布告示,对外宣称要选拔推举新城隍,以庇护一方百姓。
张泰被太守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不敢在对方气头上搭话,只能先等孙峻消气再解释。
过了片刻,张泰见孙峻呼哧带喘,这才开口道:
“大人,不是我失职,而是没办法。咱们郡城太大,每晚都要有兵力在城墙上守夜戒备山贼。除非全城百姓都不睡觉,否则真抓不住以妖术杀人的凶手。”
“要么调查‘阴冬面’酒肆,兴许会有线索。但大人是知道的,无论给多少钱,都没人愿意去。活人但凡在夜里去了酒肆,大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就算能见到的……没多久都离奇死亡。”
“原本这种案子就该由城隍派阴差调查,包括白岭村刚发生的虎妖案,也该城隍派手下盘查。你我都是凡人,怎么可能办得妥当?”
“大人,你要是觉得我在找借口,就把我降职!反正陈家在华兴郡是世家,回家以后我也吃喝不愁,您可别把我往死了逼。”
张泰一板一眼说着,句句都很有道理,令对方无法反驳。
身为太守,孙峻无奈叹气,知道张泰所言不假,情况确实如此。
都是寻常凡人,遇到光怪陆离的案件,怎能查得清?
若真要彻查,八成会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