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范宁而言,此时与维亚德林合作指挥钢协,无疑是另一种生动的钢琴课视角,他在演绎的同时,一直都在感受着种种细节并报以思考。
尾声高潮迭起,最后乐队与钢琴一道将乐曲推向璀璨的峰级,回旋奏鸣曲式的主题再次出现,于曲终时形成欢乐热情的洪流。
“柴一”的开幕效果无疑是爆炸式的好,范宁和维亚德林在快要掀翻厅顶的掌声中谢幕,第一次携手鞠躬后,他赶紧换了个稍远的位置才第二次鞠躬。
自己虽然接受鲜花的频率也很高,瞬间双手已经拿满,但范宁发现这位钢琴家的鲜花中又有私货夹杂,比如花朵上缠着带有某位淑女身体余温的配饰。
...这些饰物也不便宜吧,他以前都是怎么处理的?若非舞台上要注重形体,范宁肯定会做出扶额的小动作出来。
“李!李!”的尖叫声浪以极高的频率夹杂在掌声和bravo声中,他突然理解了上世纪末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来自保守乐评家的挖苦评论了,在他们看来这些乐迷应该去轻歌剧演唱家们的现场狂欢,而不是在严肃音乐会上不顾礼节地表达迷恋。
不过另一部分发声者,也总是会借“李”取得的遍地鲜花掌声和盆满钵满的票房收入,来嘲笑这些保守乐评家们见人眼红嘴酸。
“而现在都快914年了,艺术风气总要更加开放,在特纳艺术厅稍微搞搞‘偶像崇拜’未尝不可。”范宁继续含笑点头回应着听众们的灼灼目光。
下半场入场的听众,则发现这里出现了一些令他们新奇的变化。
外墙走廊上出现了四十余幅之前画展上的印象主义作品,作为艺术氛围的打造。
而交响大厅内…《有汽渡船的浅滩》《冬日码头的浓雾》、克劳维德《枫丹白鹭宫的喷泉》《瀑布与倒影》、马来《嬉水池》、库米耶《最冷寒时的雾窗》...一共十幅画作,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被挪到舞台上来了。
它们有四幅分居舞台前列,在画架上予以展示,另六幅则从画框上拆下,悬挂于交响乐团后方的坑洼墙壁上,形成了利于观察又错落有致的排布方式。
很多乐迷反应过来,这就是此前宣传内容中提到的,那个让自己不甚明了的“音画结合”方式。
曲目单下半场是印象主义女性作曲家洛桑的新作:管弦乐组曲《水的意象集》。
音乐一开始,竖琴便大胆地上下拨奏出调性模湖的全音阶华彩,并在两个小节后悄然隐没,随即长笛和单黄管合奏出游移而梦幻的主题,它作为水的原始意象动机串联全曲,并将十组隐喻不同画作内容的片段有机结合起来。
范宁别样的导赏手段,显然大大加速催化了听众对于印象主义音乐的接受程度。
《水的意象集》中音色与光影的迷离变幻,加之那些画作中所展现出的自由的技巧、流动的色彩、直率纵情的笔触,很快就将听众带入了某种超然物外、精神于山光水色中畅游的状态。
开幕季的演出产生了极大影响,印象主义当然还带着争议,但它作为一种新的思潮,已经彻底进入了主流艺术界的视野。
演出本就推迟了一个小时,等范宁回到走廊,安排工作人员转移画作时已经接近凌晨,舞台后台也仍在进行清扫卸台工作。
“咦,卡洛恩,这是什么?是你什么时候布置的吗?”琼突然轻呼出声。
她的目光投向了一处交响大厅外侧动线的起始位置。
木制墙面稍高的地方,悬挂着目前已排期的十场演出海报,它们按时间线排列,如此开阔的走廊,似乎布置者是想做个记录,将未来的演出海报一路往后排下去。
而真正吸引注意力的,是最起始端的今日演出海报之下,贴满了密密麻麻的便笺纸,一眼望去已过百张。
希兰先是在旁边一处,发现了已锁在柜台中的特质纸张与记号笔。
“这叫留言墙。”范宁说道。
“哎,这真的是乐迷们写的!”已走到墙面附近的琼惊奇出声。
希兰也好奇地快步跟上,并随即念出了几段话。
——肯特车主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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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恩,你怎么老是拿出我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法,这个留言墙又是干什么用的?”念了几条后的希兰问道。
“这是一种媒体形式。”范宁如此表示。
“媒体?”两位小姑娘疑惑不解。
“嗯,区别与有组织、有程式、有严格内容要求和固定撰稿人的传统媒体…”范宁解释道,“它们是由我们的宾客自发产生的媒体形式,可以是理性讨论,可能是感性而发,可以是鞭辟入里的系统论述,也可以是真知灼见的三言两语,可以单独呈贴,也可以附于他人言论之下…之后也会考虑做一些精选内容的合集出版,这些出版物的内容产生逻辑将是前所未有的...”
说到这他笑了笑;“未来这里将成为特纳艺术厅一道别具一格的亮丽风景,也将是民众了解艺术界最新思潮的重要阵地…当然,它需要包容正反面的观点,但每个人需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也只有负责任的言论才能得到大家的重视…”
“目前的方案是领取特质纸笔时将被要求署名身份并留有备桉,我相信在这样的机制下——”
“卡洛恩,这里怎么有人骂人啊!?”范宁滔滔不绝的讲述还未告一段落,琼突然吃惊捂嘴。
几人凑过去一看,这评论倒是和演出没什么关系,而是批判今日印象主义美展的。
首当其冲的就是马来那幅被范宁收藏的《午餐后的音乐会》。
——《喧嚣报》主编麦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