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越要亲自去?宁负的心沉了一下,像狂风中碎在礁石上的浪花,落回汹涌的海中,发酵起白色的泡沫。
宁负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典越微笑着看向他,就像在说:“我是你唯一坦白过的人,如果我死了,你不应该高兴么?”
宁负摇摇头,说:“太冒险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典越说:“这笔账你应该算得最清楚了,让别人去,未必能搞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说不定还得送去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很可能最后还得是我,那他们之前就白死了。因为要是我第一个去了,那他们就不用死了。”
宁负的确算得明白,他很清楚,让典越去是目前情况下的最优解,他也清楚,这是典越的责任,或者说使命。
他没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他做不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无名的火从心底腾起,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赌气似的别过脸去。纳米材料制成的面板在这挟怒一击下紊乱了瞬间,顷刻又恢复如初。可宁负的心却被一双大手撕裂,再难愈合。
典越说:“我们都是一样的,既然生下来,就是注定要死的,可是你想一下,无论是核爆前街边要饭的乞丐,还是被因繁重工作心力憔悴的白领,或者你常去的,夜店的陪酒女孩,他们无论高尚或者卑贱,都在努力地活着。他们不知道自己会死么?他们是知道的,可他们还是在奋力拥抱这世间的一切美好,无论站在光里还是深陷尘埃。”
典越说这些话时,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本不属于他的光芒,而在这道光芒中,他的身影却又无比分明,就好像和光争相辉映。
但宁负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如果他此刻抬眼望去,一定能够看到无数光芒就像刺出的针,想要侵入典越的肌肤,但是无形中似乎有着一层厚实的盔甲,让那些锋利寸步难行。
他只是低着头,典越的一番话,如同擂在心头的一通鼓。
是的,人固有一死,所以最伟大的艺术就只能是悲剧。任何乐观本质上都是盲目的,但是本质重要么?有时候也没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