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抓住他的胳膊,急切的问道:“他们真的反了?为什么反?”
“……”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扶着她坐到矮几旁,然后慢慢说道:“到底为什么反,如今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种事情并不罕见。之前朝廷派去南方平叛的好几路将领,十有六七,哪怕明着不反,背地里,也早就不受朝廷的辖制。”
“……”
“就连我这一次去兴洛仓,也险些就成了‘率部逃往’。”
商如意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周身发冷,直哆嗦。
看着她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的样子,宇文晔皱着眉头,坐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事实上,在朝会上听到这个消息,虽然早已经对一些事情有了预料,可他还是震惊不已,回来的时候,甚至有些庆幸,幸好商如意可能已经离开东都城,不必那么快知晓这个噩耗。
却没想到她留下来,而这个消息,也正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得她整个人都懵了。
看着她惊惶不定的样子,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头,轻声道:“如今这个世道,没有不为自己考虑的。”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颤,抬头看向他。
这个时候,她才恍惚想起来,雷玉在临走前告诉她,自己要跟随父亲前往河北平叛,最后还留下了一句话——在这样的乱世,手中的一点兵马,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东西。
她想了一会儿,轻声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父女去河北平叛,很可能遇到了跟你在兴洛仓的时候一样的情况?”
宇文晔攻打兴洛仓的时候,军粮被扣押,朝廷不信任,甚至还有监军从中作梗。
若非是他,换一个普通的将领,只怕已经折在那里了。
宇文晔长叹了口气,道:“就算跟我不一样,但也差不太多。朝廷这些年又是修长城,筑东都,通运河,还三征辽东,其余大小战役下来,每年也有十几场,你以为这些是什么堆出来的?不仅是钱粮,更是人命。”
“……”
“一边要平叛,一边要征辽东,还有那么多的工程,天下只有这么多人,怎么够用?”
“……”
“如今,朝廷的人马早就不够用了,所以,只能从各个王公将领的手里挖。”
“……”
商如意没说话,但心里,也已经明白过来。
这一次,宇文晔被关进大理寺问审,而最终结果,不也是盛国公亲自入局,以削弱自身为代价,才换回了儿子的平安吗。
她突然想到,在宇文渊离开东都的前一天晚上,找他们两去书房议事,当时提起雷家父女在河北平叛的事情的时候,他的脸色就有些奇怪。
现在想来,也许,宇文渊比他们所有人,都更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她又问道:“那,雷将军他们现在是自立山头,还是——”
宇文晔道:“听说,他们投靠了梁士德。”
“梁士德?就是他们前去平定的那股叛贼的首领?”
“嗯。”
“这个梁士德,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道:“梁士德在河北的势力本就不容小觑,但的确,只凭他,也还达不到能逼得雷家父女反叛朝廷,更投靠他的地步。从目前河北发回的消息来看,他可能还联络了两股势力。”
“那两股?”
“王岗军,和突厥。”
“王岗军?!”
商如意一下子皱起了眉头,突厥这些年来一直在北方蠢蠢欲动,除了这一次皇帝北巡的时候他们兵围雁门之外,实际上北方有好几股叛军都是在他们的暗中资助之下声势渐长,也因此,给朝廷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bJ/> 可王岗军?萧元邃不是刚在兴洛仓吃了败仗吗?
听见她这么问,宇文晔平静的说道:“我之前也觉得,萧元邃退得太快,虽然他当时的确已经在兴洛仓无法施展,但后来清点粮食的时候,我发现除了他运回王岗寨的那三十多车粮食之外,仓城内还少了一大批粮食。”
“那是——”
“现在看来,那匹粮食,应该是他用来跟梁士德交好了。”
“……!”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看来,他们还是小瞧了萧元邃,他虽然打下兴洛仓又失了兴洛仓,但他并不只是把那座粮仓当成一座粮仓,而是真正当成了一种战略资源。
宇文晔道:“如今,王岗军,梁士德,突厥,他们在河北联成一线。”
“……”
“朝廷,已经彻底失去河北道了。”
商如意沉默着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那接下来,朝廷要怎么做?”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你觉得,朝廷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