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洛颤颤巍巍地接过了手帕,注意力却从来没有从相框上移开。
“没有......亚菲?我怎么,突然就不记得这个人了?”
“因为现实中确实不存在一位叫做亚菲的,你的兄弟。”周培毅说,“无论是科尔黛斯,还是艾玛女士,她们的记忆中也没有这么一个人。”
“她们全都不记得了吗?老师呢?他也没有记忆吗?”
周培毅看着他,看着他迷惑慌乱的模样,突然间有些羡慕这种被幻觉蒙蔽的人生。很可惜,幻梦只是幻梦。
“雅各布先生,两年多之前,在拉提夏境内死在了圣城的处刑姬手里。”
周培毅的语气尽可能保持了平静,但时至今日,他还是会想起那天,想起被笼罩的天空,被羞辱的老人,和自己躲在列车残骸中,连呼吸都要屏住的记忆。
现在,他不得不对另一个,将雅各布先生当做依仗,当做依靠的人,说出这残酷的现实。而更残酷的是,周培毅还要观察他的反应,判断他接下来的悲伤或者错愕,是否出于真心。
胆小的安吉洛,并没有像是周培毅预想的那样,怀疑,不相信,然后歇斯底里地叫嚷,崩溃地哭泣。
他像是终于听到了宣判一样,得到了他早就预知到的结局。他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崩断,整个人失去了所有力气,也顾不上害怕、紧张和错愕,瘫软在了椅子上。
“是啊......是这样啊......”如同游丝般的声音,从安吉洛几乎没有动作的嘴唇里飘出。
“你并不意外。”周培毅还在观察他。
“是啊......这一路上,不管是黛丝,还是婆婆,都没有提起过老师......”安吉洛的声音有些嘶哑,“老师当初赶我们走,就早早想到了这一天。我,我以为我做好了面对这些事的准备。只是,只是我一直心存侥幸。”
最后的侥幸也被无情打破,不愿意面对的真相被如此直白地挑明。但安吉洛还有最后的坚强。他像是烂泥一样软在椅子上,小声地啜泣。
手帕应该擦不干净这么多涕泗,周培毅有些不情愿地从抽屉拿出了一大包干净的还没有拆封的纸手帕,全都塞给了安吉洛。
“谢谢......”他还是低着头,把脸藏在头发里面。
周培毅眯起眼睛,说道:“心存侥幸也好,逃避现实也好,都改变不了真实存在的世界。雅各布先生去世了,而你,还有能做到的事情。”
“我?我能做到什么?”安吉洛问。
瓦赫兰不喜欢现在的氛围。如果要吃东西,她喜欢独自一个人站在电塔的制高点,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她并不享受过程,只喜欢饱腹感。
但现在,她不得不坐在斯维尔德仅有的两家面包店之一,坐在餐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