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里的气氛一直有些尴尬。
穆知然博士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问题,而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回答。
如果按照“预见性”来处理,那么发热且能够释放紫外线的患者理应被当做爆炸物应对。可问题是,炸弹还是能够被拆除的。
但这些患者,一旦陷入了爆炸的螺旋之后,似乎就再也无法逆转。至少目前为止,临床医生们甚至无法让患者的体温恢复正常。
他们根本就是完全无法拆除的炸弹,是每一个拆弹专家的噩梦。
更何况,这个时候执行任务的拆弹专家……都是临床医生。
临床医生五年本科加三年规培,加三年博士的学习生涯里需要学习本专业几百种疾病的机制和治疗方法。但无论是什么科室的医生,都不会去学习拆炸弹的方法。
换言之,陆沉也罢其他医生也好,大家都没有治疗这样的病人的经验或者能力。
但……确实又不能让这些发病群体自生自灭。
有一位了不起的文豪曾经说过,最早证明人类脱离蛮荒进入文明的证据,是一根断裂后愈合的股骨。作为人体内最长,对移动而言最重要的骨头之一,断裂的股骨至少需要六周时间才有可能愈合。
而在这近五十天的时间里,伤者不能采集或者狩猎以获取食品,同时他也失去了自卫和移动的能力。只有依赖同伴的照顾,股骨骨折的古人类才有可能生存下来。
无论那根股骨是否真实存在,这个故事的含义却十分明确。
人类文明,建立在利他行为之上。更精确的说,人类文明,建立在利他行为和利己行为的精妙平衡上。
完全自私,人类不可能建立出文明体系,社会化和分工合作就更是无稽之谈。而彻底利他,则会让人类在进化早期就成为被淘汰的废物——不惜一切代价去帮助自己的同伴,很多时候只会让整个族群陷入绝境。
陆沉无法回答穆博士的问题。他的本能和理智互相冲突,让他甚至无法得出一个笼统的方向性答案。
利己性驱动陆沉倾向于放任不管,利他性则反复向陆沉强调“放任不管等于谋杀更多的人类”。
最终,陆沉决定用工作来代替回答——不如让那些学文科的家伙去头疼这种哲学社会问题,临床医生和物理学家们完全可以去关注新的重点领域。
比如致“病”机制研究。
“不行啊……这……我根本就搞不明白。”杨伟民把手里的实验结果扔到一旁,上面的数字和各种复杂的参数让他感觉头皮下像是有虫子再爬似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啊?”
端着杯子喝意式浓缩咖啡的陆沉放下手里的小“咖啡盅”,然后蹲下身子捡起了一张数据报告看了一眼。
“这是对目标样本进行磁矩分析的自动测序结果。”陆沉看着数据说道,“结果是,目标样本存在明显磁矩差异——这个报告意义不大。”
杨伟民看着陆沉,然后叹了口气,“物理上的东西,我实在是搞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