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戈给了周辅三天时间。
三天之内,周辅本着“左右都是倭寇,死再多都不心疼”的理念,一展生平所学,指挥仆从军与陶氏兵马交战不下二十场,从阵战、夜战再到袭营战,他通通玩了一遍……不对,应该是通通给仆从军演示了一遍。
周辅自己越打越奔放、越打越痛快,三天三夜没合眼眼珠子里还在冒绿光。
而仆从军却是被他操练得欲仙欲死、高潮迭起,若非有杨戈等人镇压营盘,不啸营也早就溃散了。
三日后,杨戈领着七十二勇士下场,以绝对的武力直接杀穿敌阵斩将夺旗,周辅再趁机将所有兵力一齐压上,一战定乾坤。
战后,周辅照例收拢陶氏残兵败将进行整编,仆从军的兵力从巅峰时的一千六百余人增长为三千五余人,且随着大量因作战勇猛而晋升为九等武士、八等武士的中下级军官。补充到仆从军体系之内,这支因为补充了太多降卒看似一盘散沙、一推即到的军队,内里其实更加坚韧、更加强大了。
因为所有的既得利益者,都会本能的维护自己的利益,而这些中下级军官的利益,全都来自于九等武士这個体系,一旦离开这个体系,他们就将打回原形,从当下管辖数十人、连拉屎都有人帮他们擦屁股的高贵军官,变回原先那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低贱穷鬼。
所以,每当有新人加入到这个体系中时,他们都会身体力行的去教导新人什么叫规矩。
所以,每当更上级有命令传达到他们的手中时,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用性命争取来的地位以及爬到更高处的可能,都会变本加厉的去贯彻落实。
而深知狼性文化精髓的杨戈,也及时雨一样的给蜕变期的仆从军投喂了一块肥美的血食——大宰府!
大宰府,这座东瀛为了迎接华夏天朝上国的文化而建立的城池,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东瀛最繁华最兴盛的几座城池之一,鉴真、空海、最澄等受华夏文化影响的深饱学之士,都曾在此地流连忘返……甚至曾有过“天下之一都会”的美誉。
即便是在东瀛已经不再视大魏为天朝上国、不再仰慕华夏文化的当下,大宰府依然是整个西海道的绝对经济、文化、行政中心。
那一日,杨戈站在如血的残阳下,一刀轰开了大宰府的城门,指着城内由无数古色古香的唐楼构成的繁华街道对仆从军说:“它是你们的了!”
三千五百余甲衣上的血迹都还未擦干净的仆从军倭寇,争前恐后的冲进了大宰府,就像是被风雪折磨得饥寒交迫的狼群,冲入了一望无际的鸡舍。
那一日,大宰府内升起了无数浓烟。
那一日,大宰府内哭嚎之声震天响……
这座因东瀛仰慕华夏文化而兴起的城池,最终也因东瀛向华夏大地举起屠刀而毁灭。
杨戈拄着刀立在大宰府内最高处,眺望着一座座在大魏都极难看到的恢弘唐楼在烈焰中徐徐崩塌,似乎在那一条条黑龙之上看到了无数华夏先贤的身影……
他们有的头戴黑幞头、身穿月白圆领袍,有的头戴虎头兜鍪、身披玄铁明光铠……他们站在黑龙之上,畅快的举酒仰天大笑,仿佛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一股仿佛历史闭环的厚重宿命感回荡在他的心间,令他感觉到自己如挡車的螳螂般渺小,又如横断华夏南北的秦岭般巍峨。
他仿佛才意识过来,他已经不再只是历史的阅读者,也不再是历史的见证者,而是历史的参与者……
后人在读到他的故事时,或许也会如同读到冠军侯封狼居胥、定远侯收复西域那样壮怀激烈。
这个觉悟,就如同一颗参天大树一样撑起了他彷徨的内心世界,一潭死水的心神力量就仿佛攀上大树的藤蔓那样再度开始增长。
“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谁都主不了沉浮。”
“亦谁都可主沉浮。”
“我亦可主沉浮……”
他喃喃自语着,周身真气仿佛剧烈呼吸那般一张一弛的澎湃着,强横的心神力量也随之外放,牵动浩瀚天地元气若接天连地的龙卷风般笼罩着他呼啸着,掀动他一头长发肆意飞舞着,如神、似魔!
这无比壮观的一幕,如同魔障般深深的刻进了满城肆虐的仆从军倭寇们的灵魂深处,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般死死的压制着他们股子里的阴狠,经年后午夜梦回仍会大汗淋漓,忆起曾被杨戈支配的那些凶残岁月。
而散落在大宰府四周的七十二勇士,亦望见了这一幕,亦只觉得深不可测、高山仰止,别说取而代之,连奋起追赶之心都完全生不起来。
特别是那些看得懂杨戈是如何在短短十余日内,在异国他乡从无到有拉扯起一支唯命是从、盼战敢战之军的那些人,对杨戈的敬仰……简直就是细思极恐!
那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感觉,大抵是:‘我知道他很牛逼,但没想他竟这么牛逼!’
千头万绪、千言万语最终又凝练成了一句话:‘回去了一定要告诉上边,往后招惹谁都别招惹二爷!’
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朝廷、反贼、邪教、帮派、世家这么多不同势力组织的人,竟然会有这么整齐划一的认知。
“他娘的,这厮不挨雷劈,真的很没天理啊!”
杨天胜收回目光,语气复杂到了极点的低声吐槽道。
项无敌也收回目光,他武功比杨天胜和李锦成都高,所以他能看到更多的东西,可也正是看得清,他才暗自心惊肉跳……他都不敢告诉杨天胜和李锦成,他总觉得杨二郎随时都有可能立地宗师。
李锦成的关注点倒是和他俩不大一样了,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打量周遭好似人间炼狱般的惨象……却是在接连经历杨戈和杨天胜的双重打击之后,他已经有些麻木了,说得好听点就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有些躺平摆烂那味儿。
“我说,我们真不去找杨老二聊聊么?”
他忧心忡忡的低声道:“他这么个搞法,我心头总觉得有些发虚……”
杨天胜无奈的摊开双手:“怎么聊?死的是倭寇、动手的也是倭寇,咱们自己人都干干净净的、片叶不沾身,我们拿什么去跟他聊?我们管天管地,难道还能管倭寇杀倭寇?”
项无敌也点头应和道:“他都把事做到这个地步了,我们要还去说三道四,未免有些太多管闲事、亲疏不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