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孔庶人了,被废入冷宫。既已做实谋害皇嗣一事,卫贵妃能保她一命,也属不易。”
少女面上浮起一丝玩味笑容,淡然道:“竟没有当作弃子,这卫贵妃为人倒有些意思,现下她最后一条得力臂膀也被皇后折断,我入宫时机也终于到了。”
“小姐,”丁伯一丝心疼与担忧,却又咬了咬牙,“此去陈宫,我不能再贴身扶助你,万事定要小心自保为上。杨高两家的血仇虽指待小姐来报,可大将军与夫人定希望你平安为上。”
少女盈盈而笑,拉紧身上的披风,“丁伯可记混了,我早已不是杨靖姝,如今我是南蜀的媚秋姑娘,北陈的裴贞婉,丁伯要叮嘱大家,定要牢记改口。”
丁伯颓然转首,不忍显现面上自责之情,垂首叹气道:“罢了罢了,我既然助了您走了这复仇路,想来日后泉下早已无脸拜见大将军,今日不过徒劳一劝,小姐忘了便是。”
裴贞婉缓步绕至丁伯正前,眼中波光流转,微笑道:“丁伯别恼,你我侥幸活了下来,自然要为冤死之人多尽些力。这几年来所走的路,都是我自己选的,父亲必定不会责怪你。”
裴贞婉顿了顿,眸中一闪,到底压下了那一丝哀弱,转而强笑道:“您是我的长辈,这几年可不替代父亲,教导呵护着我吗?这几年什么苦楚委屈都受了,陈宫不过最后一棋,您敬请放心。”
“陈宫不比其他,”心知无法相劝,丁伯颤微跪下,尽力嘱托,“自古君王多薄情,何况后宫争斗历朝历代,下三滥的手段层出不穷。今日若别,只怕老奴此生再不能见到小姐。老奴再请小姐,务必珍重自身。”
“丁伯放心,”裴贞婉温然笑道,“下三滥的手段,这五年咱们在南蜀也没少用。我既存了借力复仇的心思,自己这条命便是最重要的依仗,自然要百般保全。”
丁伯起身郑重一揖,这位侥幸存活的小主人,从此便要没入宫墙,以己之身,倾覆陈国那些屠城索命之人的命运。
满怀仇恨时,丁伯的心底,燃起丁点自觉可笑的愿望,愿那陈国皇帝,能有半分良人可能,对小姐怜之惜之。以待他日雪恨,小姐依旧可仰息君恩,安稳平顺。
裴贞婉自不知丁伯这些荒诞想法,她的心中,只记挂着那份恨意浓烈的名单,那些人,便是亡她父亲,屠她府眷,辱她手足的始作俑者。她必尽全力,让所有人,身败名裂,落得削爵灭门方休。
想到此处,裴贞婉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似寒霜迅速滑过,落在眼中,变成一把利剑。
河风愈发猛烈,直吹得驿站旗幌上下反复,风布冲撞发出的急促声音,仿若战场擂鼓,声音滚滚,传向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