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她已迈出廊下,程芷蓝与裴贞婉二人连忙屈膝行礼。
“尚仪局司乐程芷蓝,请昭容娘娘安。”
沈昭容手中转着佛珠,淡淡答着,声音不喜不悲:“程司乐免礼。”
这是一句没有什么情感的答话,只是疏离的循着礼,这么一句话,几步路,并无甚情绪,聪慧之人已能清晰判断出,沈昭容如今,仍是没有什么神采,仿若一潭静静的池水,除去微风能泛起微微涟漪,再无变化。
程芷蓝淡淡笑了笑,自袖中取出裴贞婉方才交予她的东西,那是一方蜀绣的帕子,素色的软缎上半面皆是绣图,针法严谨,栩栩如生着绣着几竿竹子,并两只仿若翻飞的郦鸟。
“奴婢近日得了一方蜀绣绢子,”程芷蓝恭谨地将手中的帕子双手奉上,“陈国少见蜀绣,奴婢忆起昭容娘娘来自蜀地,想来难免有思乡之情,便今日带来给娘娘消解。”
隐隐能听到一声轻叹,沈昭容拨动佛珠的手指停了下来,缓缓上前,却未接过那帕子,只是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一遭,温声道:“司乐有心了,只是我已不用这些绢帕,想来要辜负你的好意。”
程芷蓝直起身子,笑吟吟道:“无妨,奴婢也曾在南蜀求学过几年,汉时仙上云巅鹤,蜀地春开洞底花。南蜀的风光,奴婢至今也不时想起。因此,今日奴婢送来的不是女子所用的绢帕,只是乡情罢了。”
沈昭容的眸子动了动,沉静的眼中浮上了一丝探究之色,在程芷蓝与裴贞婉的面上缓缓逡巡了一遭,更是盯着裴贞婉静静看了一会儿,才缓声道:“罢了,司乐好意,我唯有却之不恭。”
伸手接过,并无他话。程芷蓝也是能识得情势的,便敛衽施礼,就此告退。
沈昭容轻轻点了头,静静地目送二人离去,便握着那方帕子,转身进了屋内。
裴贞婉缓步向外走着,心底悠悠的一股子又喜又哀之情。喜的是,宣明宫虽了无生机,沈昭容也没有什么神采,但总不是一味的萎靡颓废,只是可见的情感并无依托罢了。而哀的是,六年时间停留在失去儿子的悲恸之中,沈昭容已消磨地十分厉害,便是面容望之只怕说与皇后同岁也不过。
“阿婉,这一行有所得么?”稍一走远,程芷蓝便回头关切问着。
“算是吧,不太差。”裴贞婉回头,远远看着小筑那依旧沉静的样子。
程芷蓝眨了眨眼睛:“方才你可是连话也没搭上呢,我瞧着,沈昭容是还未走出丧子之痛。”
裴贞婉轻叹一口气:“二皇子无故枉死,陈宫上下也不算有什么交代,她这般心灰意冷,也是理所应当的。”
二人这样一说,又齐齐地看着小筑的方向,再环视宣明宫,是,这里确实灰败了太久。
裴贞婉幽幽道:“七月末二皇子的忌日,我会再来一次。沈昭容,不会沉寂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