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犹豫了一下,道:“我去问下娘娘,你且等等。”
稍顷,便见沈昭容放下手中的笔,仔细将抄录的佛经放在书桌一旁,拿着那几不理手的佛珠,缓缓从小筑走出来。
夏日的阳光照在沈昭容的身上,隐隐的,仿佛起了一丝生气。
“我记得你。”沈昭容看着裴贞婉,淡淡道。
裴贞婉挺直了身子,端着大礼道:“奴婢蓬莱殿裴贞婉,向昭容娘娘请安。”
许久,方听沈昭容淡淡道:“你起身吧。”
待裴贞婉站直,沈昭容缓声道:“我与贵妃多年不往来了,只怕并无瓜葛,裴宫女只怕要无功而返了。”
“奴婢今日前来,并不为贵妃,而是奴婢的私事,叨扰娘娘,还请娘娘谅解。”
台阶上的主仆三人不由相互对望一眼,一个宫女敢跑来寻一个身列九嫔的高位妃嫔,何况还是一个闭宫多年之人,谈私事,这多少有些奇特。沈昭容看着台下之人,容颜上佳,目光炯炯,噙着一丝志在必得之笑,沉吟了一下,问道:“方才你说故人来访,我与你并不相识。”
裴贞婉抬头看了一眼正中高挂的艳阳,煞白的光线几要刺得人睁不开眼,回首道:“此事怕要说上一段时间,如今日头正盛,娘娘这些年又体弱,可否入内详叙?”
进到小筑屋内,依旧是简朴至极,不过一榻,一柜,一桌,沈昭容举手示意,在平日里用膳的圆几旁坐下,裴贞婉谢了礼,在凳边虚虚地坐了下来。
清明上前斟了茶,沈昭容淡淡道:“我这里平日没人来,我也不用什么好茶,你若是吃惯了贵妃那里的,只怕要委屈了。”
裴贞婉静静品了一口,确不是什么好茶,怕连本年的新茶也不是,只是于她而言,吃什么茶,从不是值得去关注的:“奴婢从前,什么苦都吃过,从不讲究的。”
沈昭容淡淡看了她几眼,缓缓道:“你这个宫女形容出尘脱俗,又有股子英气,做一个蓬莱殿的宫女,倒有些可惜了。”
“娘娘慧眼,奴婢领了这句称赞。”裴贞婉并不推脱。
“你倒不扭捏,”沈昭容放下茶盏,“既然你自称是我故人,便不要奴婢的自称了。今日你挑了我熠儿忌日的日子登门,想来是早有准备,有话,但说无妨。”
裴贞婉亦放下茶盏,沉了神色道:“自然,我今日来,是想问问昭容,可是要一生在宣明宫中沉寂下去,再无意这宫闱,自此守着逝去的二皇子呢?”
沈昭容倒是并无神色变动,令裴贞婉一丝意外,她只是淡淡看着裴贞婉,许久,缓声问道:“是贵妃命你来问的么?还是宫里其他人?皇后么?”
“并无人差遣,确是我一人想知晓娘娘的答案。”
沈昭容长长叹了一口气:“陈宫之中百花争艳,早已无人记得我,我能得这一方安静之处,静静为熠儿祈福祝祷,有何不好?”
“六年的时间,若有轮回,只怕二皇子早已投胎,再入尘世。世事皆有度量分寸,娘娘这般执念求福,难道不怕二皇子下一世撑不住这样的厚福吗?宣明宫虽冷寂,但四皇子之事,娘娘想来也并非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