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左右两边,各有三把同样青玉材质的石椅,做工讲究,雕琢精美。
唐英率先坐在一把椅子上,拨弄了下手边瓜果,嬉笑说道:“我说赵哥,你们这生活的很是滋润嘛,瞧这从地面到梁柱再到屋顶清一色的珍贵玉石,可是气派的很呐,比着皇帝老子也应该差不了多少啊,山中无……果然是‘山中大王’啊。”
几位少年也是微微有些惊讶,这云涛山虽说极大,但是大堂之内的金银装饰,文玩摆件,看着就皆非凡品,肯定不是产在这里。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此地异兽被困多年,生活的应该是十分凄苦,心中积怨颇深,个个凶神恶煞,只是现在看来倒是出乎意料。
“想当年我们哪个不是叱咤风云的威风仙人,谁还能没点家当,这些凡品又算得了什么。”
唐英对丘逢甲的话将信将疑,不过对这山中大殿奢华程度的惊讶丝毫不减。
苏长莫冲着两人拱手问道:“既然到了此处,还请先生请出其他几位,也好早些聊些出山事宜。”
苏长莫知道此次而来应该性命无忧,心里其实松了一口气,按之前慕秋和丘逢甲的各自言语,这次更像是一场计划好的交易,至于布局之人是谁,就不得而知了,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不如大家面对面,搭上了话,一来二去了解的也更快些。
慕秋丘逢甲两人坐在左边末尾两席,只是笑着也不说话,大殿内清风拂面,众人转身望着身后空着的三把石椅,面色难堪。
唐英依旧一脚踩在凳子上,还在细细观详大殿顶上的雕梁画栋,频频点头,抓耳挠腮。
“唐英。”徐京墨瞠目怒声开口。
“咋的啦?”唐英木然回头看向自打进来就一直站着的少年们,一脸不解。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苏长莫无奈摇头,示意少年望向身边。
“大爷的。”
唐英皱眉转头,惊得在椅子上一个趔趄,还没坐稳,又感觉身下似有不妥,迟疑回头,吓得少年一个激灵扑倒在地,不仅身边石椅上莫名多了两个人,自己更是直接坐在一位一位身穿金缕衣,上有钱币印花的白须男子身上,对方一声不吭,满脸慈爱。
苏长莫扶起半天没缓过神来的唐英,哭笑不得,众少年弯腰行礼,“见过各位前辈。”
右边首位之上的紫衣男子轻轻抬手,“坐吧。”言语之间满是萧瑟之意。
众人身边出现一排同样款式只是稍小一些的石椅,依次而坐,入体清凉。
司深轻轻推了推苏长莫,眼神望向左边第一个座位,一只脑袋大小,上面金色彩纹流转不停的白蛋不知什么时候放在石椅之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同样望去的唐英刚欲开口,就被苏长莫一个眼神拦了下来,右手边中间石椅上,模样年轻身穿道袍的男子目不转睛的望着司深双眸,少年被看得心神慌乱。
夏翎看着皆不开口的双方,一把将长剑砸在手边桌上,声音冷冽道,“要打就打,要不打就说话,都杵在这儿图自己长得好看?还是看谁修心更好,闭口不言一坐几十年。”
紫衣男子起身正对着几人,众少年这才发现男子眉心处一团紫色火焰纹路,如同烙印镶嵌在肌肤里。
男子看了眼慕秋开口道:“都给说过了?”
慕秋起身拱手,“还没来得及说。算是闲聊了两句。”
“嗯,你也坐下吧。”男子抬手示意慕秋落座,又向前走了几步站至众少年身前,神色思索,似是也不知道从何开口。
男子顿了许久,仿佛自嘲一笑,沉声道:“你们可知道天下六洲妖族的恩怨纠葛?”
夏翎抬眉,声音清脆回道:“他们是这云涛山下土生土长的孩子,小镇也没出去过几次,能知道这些事?我倒是知道六洲之人都不怎么待见妖兽精魅,至于理由据说当年妖族背弃人族,意图一统六洲,只是我不怎么信,这理由,不值得当年天下仙宗联手屠杀,一直将其驱赶到九苍。”
紫衣男子眼角似有喜意,轻声道:“为何?”
夏翎一手撑头,不悲不喜,“在我眼里,人也是兽,所以天下众生皆一样,皆为利往,也皆为利亡,当年妖兽并未有倾覆天下之举,只是有传言而已,凭着传言就能搅动天下六洲所有无利不起早的仙宗,这理由显然不够。只是不信归不信,我也不知其中原委,这也说明背后因果更大。”
男子微微点头,冲着夏翎一笑,“人族和妖兽精魅万年来是无法调和的生死大仇,虽然比着早年间淡了一些,但是仍旧插在所有人心头的刺,我们几人也是在那次屠杀中侥幸活了下来妖兽,只有我们的命更好些,被人抓来此地,镇守着山下这座藏书阁,以自身修为维持藏书阁能长久存世,不得离开此山半步,虽是不愿,但终究算是幸运,留下了一条命。”
夏翎嘴角得意一笑,果然不出所料,背后另有隐情,眼前男子显然知道其中之秘但是依旧不愿开口。
苏长莫和众人虽是心间震撼,但是无从搭话,男子所说对众人来说无异于第一次听说世上有仙人,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只能稳住心神,安静聆听。
“此次藏书阁开启,选定天下文脉的传承之人,我们也得以解脱能够出山,只是当初我们和那人有过约定,出山之际,我们要选一些上山而来的少年,追随他们百年,百年之后方是自由身。否则依旧无法出山。”
苏长莫等人神色各异,只是再也没有之前的欣喜,带他们出山依旧有极大风险,按他所说天下玄修应该对妖族是深恶痛绝,那么自己走到哪儿也会被人仇视,此时对刚刚迈入修行之路的少年们来说太过难以应付。
男子负手而立,威严开口,“现在你们还愿意吗?想来这其中利害你们自己现在想的清。”
徐京墨看了眼石椅上的四人和那个光彩照人的蛋,沉声道:“这么说其实是不是我们其实都行?”
“对。”
“你们和谁当年做的约定?”徐京墨依旧不依不饶,眼神灼灼盯着男子。
这种事,最怕的是背后那些算计,既然是一份无主的机缘,那么背后谋划之人是谁就显得尤为重要。
男子微微讶异,没想到居然有少年能想到这一层,冲着徐京墨笑道,“当年学宫的一位夫子。”
徐京墨作罢,心中已有打算,自己虽然对那些宗门了解不深,但是对这个同样没听过几次的学宫确实打心底里信任,私塾的柳夫子,穆浩儒的父亲,苍桐山上的老夫子,都是好人,少年坚信,读书人坏不到哪里去。
看了眼各自神色思索的少年,男子继续开口道,“如若你们带了在座的各位出去,日后风险便多了几分,还要去与人时不时掰扯人妖两族到底谁对谁错,劳心费力极不讨好,我虽不清楚你们所在宗门,但是看得出来,凭你们的资质,肯定在那几家之中,其实即使你们没有我们也影响不大。所以你们要想清楚,现在拒绝,依旧来得及。”
唐英看了眼低头把玩手中水果的丘逢甲,男子似有所悟般抬头冲着少年一笑,故作潇洒,略有苦涩。
虽然两人见面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惊吓,之后的所谓“单挑”更是愚蠢滑稽,可是人心就是如此难测不是,这又黑又丑的男子就这么在少年心间盖起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广厦”,立地生根牢不可破。
唐英鼻子胃酸,突然高声喊道:“大爷从不信什么对错,找我的麻烦,打回去就是,夏姑娘不是说了嘛,人也是兽,用得着分那么清楚?这邱大哥我收了,以后跟我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