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的接触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立刻如激烈的狂风骤雨般展开,而更像是润物的春雨。他们出招虽快,但都点到即止,温和而并不致命,并不像狭路相逢的死斗,而更像是两个熟知彼此的老友在聊天,以拳脚代替口舌交谈。
这是他们正互相试探。两个格斗大师正在相互试探对方的深浅,造诣稍差的人就没法从中看出玄机,但事实上他们这表面上风平浪静的每一招都蕴含着无比的凶险。双方都在等待机会,只要哪一方从对面的动作里看出分毫的破绽,雷霆般的攻势瞬间就将展开。
试探在第二十招的时候结束了,宁静被雷霆打破,狂躁的暴雨紧随其后。战况陡然升级,双方突然间默契地展开了拳脚,每一招都直取要害,像是一击毙命的杀招。
到了这两人的级别,他们的拳法招式已不拘泥于某一门武术或是某个流派了,两人的格斗术都自成体系,所有的拳招间都夹带着好几种拳法的影子。蝙蝠侠自是不必多说,他几乎精通世界上已有任何流派的格斗术,并将它们杂糅在一起发展出了一套自创的武术。而眼前这家伙在他眼中却更是不可思议,对方不仅招式同样毫无章法套路可寻,而且每一招隐隐似乎都指着自己招式的破绽。蝙蝠侠有些招数分明是自创,除了女儿以外世上根本没有第二人知晓,但这家伙却像是早已了然于心,看透了他的每一个动作和意图。
另外此人的武术同样看不出流派,蝙蝠侠估摸着那应该也是自创。这没什么奇怪,当武艺已经高到了他们这个级别,自创拳法几乎是必然。但蝙蝠侠的很多招式虽是自创,但毕竟还有章法可循,而这黑衣家伙有一部分动作却压根就有违拳理,有些动作蝙蝠侠确信世界上任何一套武术里都没有类似套路,可偏偏就给这家伙使出来了,而且还总是揪准了自己招式间仅有的破绽。
片刻功夫双方已又斗了五十多招,而越打下去蝙蝠侠心里对这个敌人愈发忌惮。这究竟是谁?世界上还能有几个单凭格斗搏击能强到这个地步的家伙?
又是十招过去,蝙蝠侠已开始感到气喘。肌肉开始不听使唤,每多挥一拳便像是又有几分力气像水流般溜走。
如果再年轻个几岁,也许还能斗得更久。可即使是黑暗骑士也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老了。
狠厉的踢击正中心窝,就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蝙蝠侠踉跄退了两步,只觉眼前白光涌现,紧接着是无边的黑暗。
蝙蝠侠心里明白,这样下去必定会落败。这对手实力不弱,虽然他不习惯于这么承认,但就算是全盛时期的他可能也没法赢得了一招半式。所以他最后的希望只剩下了赌,赌在决定成败的最后一招里。
这可能需要耍点小伎俩。
他吐出一口鲜血,狼狈地退后两步,右腿一软便像要跪倒在地。而正如他所预期,对方没有错过这绝佳的时机,抢上一步挥拳直击,正瞄着他的鼻梁。
机会!
蝙蝠侠故意表现得比实际情况更糟,引诱对方深入,却不料他这退步和屈膝的动作都只是更厉害后手的伏笔。这也是他独创的绝技,专用于绝地反击。这招是在他晚年身体已大不如从前时专为防止这种情形而创,那时他和女儿海伦娜已经决裂,所以就连海伦娜也不曾知道还有这么一招。
可以说,这是真真正正世上仅他一人知晓的绝招。
蝙蝠侠弓着身前进半步,陡然起身,一掌拨开对方拳击的同时另一手两指并拢直刺对方臂膀。这一刺精准地瞄着对方三角肌的神经节,防弹纤维的护甲也没法阻挡劲力贯透。这虽不是什么能造成大伤害的杀招,但一旦命中世上就再没什么能让对方左臂动弹。
中了!
蝙蝠侠两指确实地戳到了对方三角肌神经节的位置,却没想到着手的瞬间指尖竟猛地一滑,就像戳中了一张滑溜溜的大皮,根本使不上力。对方身形猛转,几乎是贴着他的胳膊转到了身后,反身一脚正踹中了他后膝关节。蝙蝠侠腿部一软,登时泄力半跪在地。黑衣人侧身,回肘,再度重击他左侧面颊。蝙蝠侠只觉脑袋一沉,黑暗如狂潮席卷而至。
他输了,而且输得心服口服。但最后的一瞬,他切实地看清了对方这一套动作,并终于认出了这来自哪片地域、哪个流派。
蝙蝠侠双手支撑着地面低喘,但仍吃力地望着站在身侧的黑衣人,咬牙道:“那是古亚马逊战技......你是亚马逊战士?”
“谁知道。”
仍是变声处理的嗓音,无法分辨性别。黑衣人俯下身,最后补上了一拳,黑暗骑士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