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顶上、地面上,到处铺满了粗粗的黄沙,像是附着了一层成色不好的金子一般尴尬。
见到这令人心惊胆战的沙尘暴结束,董洪熙暗叫万幸,只不过他刚刚走出营帐,却是一股不期而至的冰魄寒风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像魔鬼般扭动腰肢的细小雪花。
原来这是一场极北之地旷世罕见的沙尘暴,紧跟着它任性脚步而来的便是霜雪冰冻的开始,实为极北之地百年难得一遇的寒流。
虽然气候开始变得恶劣,但是董洪熙想到此后的天气只有越来越寒冷难熬,这时不走,越是耽搁越是走不成了,便向李陵提出辞行。
李陵见到面色焦急的董洪熙,明白他这是归心似箭,只得好言劝慰道:“今年真是不凑巧,才值秋季,就已经冷成了这个样子,还不知道冬天要冻死多少牧民和牲畜。汉使归乡心切,我能理解,只是如此严寒的气候在咱们大汉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以你的身子骨和年纪想要在这种天气下跋涉万里,无异于自寻死路。我料想走不出十天半个月,先不论人会怎么样,马匹便会受不了冻毙在这人迹罕至的草原荒漠中,没了马匹更是寸步难行,到时候汉使进退不得,只能眼睁睁地坐以待毙了。”
“是啊,我一生舞文弄墨,为官之后又是养尊处优,本来就体质羸弱,这种痛彻心扉的严寒确实让人生畏,只是如果此时不走,必定要等到来年春天才可动身,这么漫长的冬季却要如何熬过?”董洪熙听了李陵的话,更是焦虑万分。
“如若汉使信得过本王,来年春天,等到冰消雪融,我让我那徒儿忽律丹护送你们归汉。忽律丹的真实身份我一直没机会和你们说起过,现在说与你听也无妨。他是匈奴右贤王的公子,论起身份来说在匈奴贵族当中尊贵无比,论起一身的本事在匈奴的年轻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杰出人物,有他尽心竭力地护送,必定可以确保你们一路上安全无虞。更何况汉使在异域他乡才待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已经忍受不住了,可曾想过苏子卿在距离此地更为遥远的严寒北方,一待就是十九年,也不曾放弃归乡的念头,更没有埋怨过在这苦寒之地任岁月蹉跎。我看汉使尊台就听我的,踏踏实实在这里熬过寒冬,若是感到寂寞,可以随时到我的营帐中喝酒聊天以打发无聊的时间。你看如何?”遇到这种天气李凌也没有办法,只能尽力劝慰董洪熙。
董洪熙也知道李陵所说的都是实情,老天爷作对,让他暂时还不能踏上归乡的旅程,却是谁也无可奈何的事情,只得向李陵拜别,黯然返回营地。
张望之得知还要在坚昆王城熬过整个寒冬才能再次启程,明白这其中的主要原因是他们中最重要的人物董洪熙身体单薄,年纪又偏大,没走到一半可能就会经受不住,与其现在冒险走到半路上被风雪围困,还不如等到来年春天更为保险。
既来之则安之,他仍旧每日到苏家讲解书经,闲暇时指点几下冯汉远的武功,每逢赵长信和忽律丹约战时,便兴致勃勃地前去观战助威,半年下来,竟然也看出了点排兵布阵中的门道。
赵长信与其他人不一样,知道了还要在这里度过整个冬天,又得知忽律丹也在此地相陪,顿时手舞足蹈了起来。
有这么一位对手可以陪着他随时演练兵阵,比起回到枯燥无聊的大汉来强上百倍。
只要不是碰到极端恶劣的天气,他和忽律丹隔三差五地便要比试一番,赵长信从起初的百战百败开始逐渐有了起色,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居然也是偶有胜绩。
等到了残冬之时,两人竟然互有胜负,不分伯仲了。
眼看着冬天渐渐过去,地上的冰雪开始消退,虽然已值早春,但是气候依然十分寒冷,这北方极地的春天像是一位矜持的待嫁闺秀一般,始终半遮半掩,不肯屈尊降临到众人身边。
此时,董洪熙却是再也忍耐不住了,天气虽然还是冷峻多变,但已经不像严冬时那样骇人了。
况且这个天气只有越来越暖和的道理,他们又是一路南行向着更加温暖的地带跋涉,现在出发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这一天,正在几个汉人商量着南行计划之时,见到一个匈奴侍卫跌跌撞撞地闯进营帐之中,众人正在惊愕间,却听那匈奴侍卫气喘吁吁说道:“众位贵客请赶快移步右校王寝帐,他老人家已经快不行了,正在弥留之际,特意差遣在下来通知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