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好眼光,”老者叹口气,接着道,“不错,当年心怀国家兴亡,身为男儿,自当以全身心热情报效家国,可惜,口诛笔伐灭不了误国阉党啊!”
“刘瑾?”秦慕风对这王将军多次提到的太监名字记忆犹新,探问道。
“哦?公子年纪轻轻,倒也知这奸佞?好!”老者赞道,随即黯然,“正德元年,八虎引诱武宗作乐,不顾朝政,迁与刘李二老及各级官员多次进谏,请诛刘瑾,皇上不允,后又得太监范亨、徐智相助,本可谴刘瑾至南京,孰知刘瑾党羽颇丰,不知从何泄了消息,一夜之间刘瑾颠倒黑白,竟升任司礼监,更连夜收捕了王岳及范徐二人充军。”
“看来这种身理心理一并残缺的人,若是站对了位置,却也留个美名。”秦慕风道。
“哈哈,人有善恶,宦官自也有忠奸之分,先帝如非蒙后宫一众娘娘及侍卫宦官宫女哺育,恐怕难以成人,虽然宦官站队不同,也有争宠夺权之嫌,只是何不把心系社稷的争宠列为忠义?张公子以偏概全之意不可取。”谢迁一笑,续道,“一夜之间黑白已浑,迁与刘李二老同进辞呈,皇上留李老在朝,谢迁倒也放心,是以回乡自习陶潜‘采菊东篱下’的怡然自得咯!”谢迁言罢,望着窗外那青蓊蔽日的山麓,幽幽吟道:
过险方知世路难,闲中丘壑任盘桓。
鱼羹饭饱腹频鼓,山竹居幽身易安。
兴在溪流长独往,行逢野劳罄X欢。
晚来云尽天如洗,倚杖逍遥眼界宽。
秦慕风听完,却不知怎样接话,只觉得这看似洒脱的字句间却又隐隐透着些许苍凉。
“先生,李老可是李宾之?”秦慕风沉思了一会,突然道。
“小子知道的还挺多啊!”谢迁喜道,“孺子可教!”
秦慕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毕竟这个名字也不止一人提起,“是了,先生,那为何皇上只留李老一人?”
“李老从天顺八年起效力大明宗室,历经天顺、成华、弘治三朝,谋略高超,武宗少年心性,朝政自需李老匡扶,至于我见事不平训必出口的脾性,我致仕回乡,圣上得以耳根清净,正求之不得呢!”谢迁爽朗大笑,显是秦慕风很合他脾性。
“先生多年隐居,敢问是否知晓刘瑾已伏诛?”秦慕风道。
“公子,朝纲混乱,岂是诛瑾便可,刘瑾在时,矫诏召百官跪奉天门下,一日间暴毙三人,三百余文官武将被送入诏狱,专擅更一向为之,武宗不闻不问,刘瑾伏罪后,他居所中被搜出伪玺,自是必死之罪,可再看如今,难道就没有恃宠横行的奸佞了?是以去年李老致仕归乡之际即使朝廷来人,我亦推辞不受,为免叨扰,年前携家眷迁居至此以避诏,所幸武宗也知人善任,授杨介夫为首辅,倒也了却了老夫一桩心事。”谢迁道。
秦慕风若有所思,朝纲混乱,奸党横行,让多少心怀家国的有志之士空悲切?伸手入怀,取出白绢。看着白绢上最后一句“剑试天下清世奸”,莫名的涌起一腔热血,既然现下治世无五常,不若一剑破天,荡清奸徒!
“先生,如果我荡平奸党,你,可愿为天下重回朝堂?”
“小子志气不小!”谢迁呵呵一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啊,先把身体养好吧!”
“爹!”猝不及防的一声娇噌突然响起,“你骗人,骗人骗人骗人!”
只见少女趴在窗台,气鼓鼓的看着谈笑甚欢的二人,“刚刚教训过了!”谢迁尴尬道,门外也适时响起了打圆场的温柔语声“好了好了,嫣儿不跟这老头一般见识,去吃饭吧,老头子,先给小邋遢换药啊!”
又是小邋遢,秦慕风无奈,心底却有无限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