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彬杰轻启薄唇,以一种近乎温柔的眼神看着她,“别怕……”
“朱妍秀,别怕。”
是的,他看懂了自己压在心底的恐惧。
她的手很凉很凉,想抽回去,可是李彬杰却一出力,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抱,重复着刚刚的那句:“朱妍秀,不要害怕。”
她的情绪忽然被成功安抚,体内原本蠢蠢欲动的暴力因子开始平息下来。
二楼。
卧室的门被敲响,朱妍秀坐在地上,背靠着树洞式的玩具收纳箱,里面的玩具都被倒了出来,将她包围。肉球在她的旁边,正在用温热的舌头舔着她的手心,似乎是因为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所以在试图安慰她。
她漂亮得像精致的洋娃娃的,但她的眼睛很空洞,没有聚焦。
朱妍秀看了一会儿地板,就将脑袋埋进了膝盖里,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堆凌乱的玩具中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安全感。
她孤独得不像话。
她也讨厌自己讨厌得不像话。
她知道自己的体内里养了一只怪物,可是她谁也不能告诉,她想起自己曾经沾满鲜血的双手就忍不住颤抖。可是做那些事情的过程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外面的敲门声停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又响起了人的脚步声,还有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李彬杰敲门,没有任何反应,最后只能去拿了备用钥匙过来。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里面光线很暗,她只开了那个蘑菇似的小灯,照在她纤细单薄的身影上,显得有几分脆弱。
他知道刚刚自己的问题触及到了她的禁忌,所以此时此刻,他也明白她该有多么抗拒外面的一切事物。
包括他。
李彬杰这么做,在朱妍秀这里觉得讨不着什么便宜,甚至会将之前留有的一点温存都清空得干干净净,和解的步数也全部作废。
但他不后悔。
这是他走的一步险棋。
他在用朱妍秀最危险也最脆弱的一面去赌,赌他可以从这里砸出一条缝隙,使她的冷漠与孤傲不再那么牢不可破,犹如一堵后墙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走不进她的世界。
李彬杰走进去,弯下腰,将散落在地上的玩具一个一个地捡起,放进另一个收纳箱里。
他沉默不语。
她知道他进来的,但是也同样没有说话。
李彬杰耐心地替她收拾好地上的玩具,蹲在她面前。
肉球停下了舔她的动作,好奇地仰起脑袋看他。
“你在哭吗?”他轻声问。
“李彬杰……”她的声音确实有点沙哑。
“嗯?”
“你想不想听故事?”她问,可脑袋依然埋在膝盖里。
李彬杰没有回答。
他知道如果她想说的话,一定会说的。
她也知道如果自己说的话,他会留在这里听。
“我不回家说因为我并不觉得那里是我的家……”她想解释。
“我现在回来,也不完全是因为肉球,而是你因为你准备的这间卧室……”“这里有我爸爸的影子……”“跟叔叔去F国,不是我自愿的,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他……”“是麦格伯伯,他骗我,然后把我送上了私人飞机。飞机上有几个保镖,还有一个男人,他说他叫朱烨,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叔叔……”“他几乎不管我,任我发脾气,或哭或闹,甚至砸东西……在我干完那些事情之后,他就慢吞吞地收拾干净。我在他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一点点生气,或者是埋怨。收拾完之后,他问我要不要喝点酒……”“那是我第一次喝酒。我喝醉了,倒在地上胡乱地说着话,还把他打了一顿,我说我讨厌他。可是后来不知道他讲了一个什么笑话,然后我就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躺在地上笑……”“那个时候是冬天,我们刚到F国,没有暖气,于是我们两个都感冒了。因为躺在那个冰凉的地板上。”“他没有恶意。他觉得酒可以促进我们的关系。因为那个时候我们都对彼此一无所知……但没有想到那次感冒,居然差点要了我的命……”“我高烧了很久,因为喝酒倒在地上,也因为悲恸的情绪压抑得太久。”“可是他那时候很穷,应该算穷吧?对于一个曾经是龙腾集团的千金来说。所以他只能把我送去医院,病床很难等。我被耽误了。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开始努力赚钱……”“我病好了之后,我们也奇妙地和好了。但是他开始变得很忙。后来他请了一个保姆,她才十六岁,她叫迪娜……”“其实我很讨厌她,可是她总是笑眯眯的,还很多话,总说我是个小孩子。我每天早上起来看见空荡荡的房间都很害怕,可是看见她我就没有那么怕了……”
“对不起。”他歉疚地说,声音很低。
他在为上次自己将她一个人扔在这栋别墅里的事而道歉。
她的长发披在背上,染上了带着凉意的夜色,显得有些悲怆。
后来,沉默很久很久,她终于问了那件事。
“李彬杰,你找到我的那天晚上,我是不是又杀人了?……”
李彬杰有种预感,她喝醉之后的反常与暴戾,与那三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朱妍秀颤抖得更厉害,李彬杰伸出长臂,将她带入了自己的怀中,眼眸嚼着令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只要你告诉我,我帮你……”
朱妍秀攥紧手心,指尖凉得厉害。
“别逼我说……”她小声地请求。
李彬杰不逼她,“好。”
李彬杰关上房门,迪娜一脸担忧地过来。
“彬杰先生,妍秀小姐怎么样?”
李彬杰答:“刚睡下。”
迪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朱妍秀的房门,很是担心。
她低下头,“彬杰先生,请您好好照顾妍秀小姐。她……过去的那十年,都过得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