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说破,任他们较劲。
也不管什么新人旧部。
什么一碗水端平。
该敲打就敲打。
该勉励就勉励。
他觉得。
这既是一个他们之间相互熟悉的过程。
也是他熟悉他们的一个过程。
同时还是他熟悉这片战场的过程。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或许就有什么他想不到的盲点或妙计出现呢?
……
一个时辰之后。
众将鱼贯退出帅帐。
只余下白翻云还在留在帅帐之中。
张楚疲惫的扔下手头的马鞭,笑道:“五哥,做将军的滋味如何?”
白翻云“嘿嘿嘿”的笑道:“过瘾!”
张楚点头:“你先熟悉熟悉,等这一阵打完了,我就把各家凑的那三万人,调给你指挥,让你过够将军瘾!”
“得了吧!”
白翻云却是摆手道:“你要说给我个三五千人,我还肯接着,即使出了毛病,我也还兜得住,几万人就算了,就方才他们说的那些弯弯绕,我听着都脑仁疼,以前总说我们江湖中人人心鬼蜮,今儿我才知道,原来这些带兵打仗的,心思才真叫复杂,那一个个套儿下得那叫一个利落,要搁我和他们作战,一天死上十回都还有富余!”
玩战术心都脏!
张楚哈哈大笑道:“以五哥你的实力,哪用得着想这么多,任他千军万马,一叉捅翻便是!”
白翻云也哈哈大笑道:“还是你懂你五哥!”
顿了顿,他又问道:“方才你那些部下的计策,我也听了,我觉得还是有几个不错的,就算干不赢,怎么着也能保个本,你怎么一条都不采纳?”
张楚闻言,苦笑着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有他们的计划,都还不错,好好完善一下,只要实施得当,不出什么岔子,赢面很大……只是这些家伙,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按照他们那个打法儿,就算能胜,也定然是惨胜,咱们这十万人,最终能活下来两三万都算是沙人没种!”
“这不是我想要的!这是我北平盟对外的第一战,我不单要胜!还要胜得漂亮,胜得干净利落!”
“干净利落”四个字,掷地有声!
若是方才那些将领还在帐中,定会齐声为他喝彩。
白翻云却不惯着他,皱眉道:“老二,你是不是太多虑了,干仗哪有不死人的?”
张楚:“我知道打仗肯定是会死人的,但我们这些做大的的责任,可不就是让下边人少死点人?”
白翻云想了想,点头道:“这样的话,我大兄好像也跟我说过,不过我通常是不管这些的,大家都是拿命出来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打赢了,有我的,当然也有他们的,打输了,命没了,那也是谁都怨不着谁!”
张楚笑了笑:“个人有个人的处世之道,五哥你的处世之道,只适合你,不适合我。”
白翻云想了想,点头道:“可能你才是对的!”
张楚:“为什么这么说?”
白翻云不屑的“呵”了一声:“要是我是对,为什么没有这么多人跟着我?”
我,白翻云,明白人儿!
顿了顿,白翻云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说道:“好了,你自己一人儿琢磨吧,我喝酒去了,想好该怎么打了,再告诉我!”
张楚连忙说道:“五哥,军中禁酒……”
白翻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就你这儿,既无酒也无肉还没窑姐儿,你就是请我喝酒我也不喝,我回威海去喝,放心吧,天黑之前保准回来……顺道看看粮食到哪儿了!”
张楚眉开眼笑,起身相送:“这可太麻烦五哥了!”
白翻云:“呵呵……你敢笑得再灿烂点吗?”
张楚送白翻云出帅帐,目送他化作一道湛蓝色遁光消失在东方天际后,才转身回到帅帐。
可看到帅帐中心的沙盘,他又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要赢得漂亮。
还要赢得干净利落。
谈何容易啊!
他脑仁隐隐作痛的举步迈进帅帐之中,围绕着沙盘转了一圈,又一圈儿。
他亲自下场,以飞天之力破沙人二十万大军。
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飞天不下战场的潜规则。
百年内,唯有霍青昔年在太白府外破过一次。
霍青为什么没有被金狼王庭报复,张楚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霍家人太少,相比报复霍青,金狼王庭更害怕激怒一个无牵无挂、不择手段的一品大宗师。
又或许是因为,这本身就在霍青和金狼王庭的交易之内……
反正张楚不愿拿太平关做赌注,去赌姬启有没有掀桌的勇气。
退一万步。
就算真要梭哈,也应该等到桌面上的筹码足够多的时候再梭!
九州逐鹿之战这才刚刚开始。
现在就坏规矩。
以后的路只能越来越难走。
张楚重新拿起了令旗,不断对着沙盘比比划划,大致估算各项参数。
驰道与马道之间的距离。
各处预定战场之间的距离……
一个又一个作战计划,在他的心头浮现。
诸如官渡之战、水淹七军、潘阳湖之战等等经典战例,也像是灵光一样,时不时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但这些念头,总是很快就在一项项参数面前败下阵来。
“支援距离太长,PASS!”
“设伏空间不够,PSAA!”
“容易被沙人中心开花,PASS……”
张楚的脑仁真的很疼……
真的很想丢下手里的令旗,大喊一声:老子不干了,爱几把咋的就咋的!
但多年的苦难经历磨砺出来的坚韧,至始至终支持着他,按捺住心头的烦躁习俗,继续思考。
他告诉自己,只要自己的作战计划,能多活一个弟兄,都是赚到了……
直到,帐外的卫士,捧着油灯进来。
张楚才发现,天要黑了。
他疲惫的扔下令旗,坐到帅帐上方,扶额休憩。
卫士见张楚脸上的疲惫之色,很贴心的将油灯放在沙盘边缘,方便自家大帅坐在椅子上观看。
张楚定定的望着沙盘,目光渐渐失去焦距。
油灯的火光与沙盘上代表山林的绿植,渐渐融合。
不知过了多久。
张楚突然如梦初醒,猛地站起身来,“噔噔噔”的冲出帅帐,一把攥住守卫帅帐的甲士,问道:“多久没下雨了?”
年轻的甲士,被突如其来的大手给吓懵了。